永嘉公主俯身帮李景川盖上了薄毯,语调平静地说道:“咱们都成亲这么多年了,那些还重要么?”李景川闻言作势就要起身,但是今日这五十板子,是实打实打到身上的。他刚一动,后腰往下立马钻心般地疼。他连忙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咬紧牙关忍着疼,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重要,怎么会不重要?”永嘉公主神色不变,“对,点心是她送的,信是她写的。但是对你有情有意的是我,不是她。”李景川心里早有答案,但是听到她的话,还是神情微滞。这么多年,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当年他为了重振善郡王府往日的荣光,年少出京,奔赴边城。走之前收到了三盒点心和一封信,那点心闻着就香甜香甜的,和王府里平日做的不大一样。信上也尽是鼓励之语,那手簪花小楷写的也极为漂亮。那时候李家已经远离了京城权贵的圈子,他没什么朋友,自然猜不出是谁。那三盒点心,他没舍得吃,一直背在身上。后来未等到边城,就遇上了山洪。他就靠着这几盒点心,活了下来。再后来他在边城立功回京,虽没让李家重回权力中心,但是他也在武将中崭露头角。回京后他认识了永嘉公主,无意中得知当初是她在关注他,鼓励他。李景川顿时心生暖意,两人的来往也越来越密切。之后在永嘉公主的扶持下,他慢慢在朝堂站稳了脚跟,李家也重掌兵权。可以说他和李家有今天,一大半都是永嘉公主的功劳。以他当初的身份,能让公主下嫁,都是李家祖宗显灵了。可他心里最初惦念的,一直是那个写的一手簪花小楷,会做点心的人。怎么就都变了呢?他又想起那次在永宁公主的别院,因他无意中听永嘉说过,永宁似乎也心仪他。所以他喝过了酒,鬼使神差就去了永宁的书房。一时冲动后,又觉得愧对永嘉。所以自打李云州到李家,他没为李云州说过一句话,没给过一个好眼色。好像这样,就能在永嘉这赎罪一样。可是错了,一切都错了。李景川目光呆滞,思绪飘忽。永嘉公主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她确实对李景川一见钟情,到现在心里也都是他。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接受李景川心里有别人。见他这样,永嘉公主顿时火冒三丈。“李景川,就算我做了这些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为了嫁给你?”“还有,你别忘了我为你做过的大逆不道的事,当年永宁姐姐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立功的?”“有本事,你就去揭发我,我陪着你和李家一起万劫不复。”永嘉公主气急了,一甩衣袍转身就走了,连他身上的伤都不管了。出了正房,永嘉公主差人喊来了陈平。见到陈平第一眼就呵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那柳方城为何进宫了?不是让你们处理掉么?”陈平也满心无奈,昨晚间他交代了人去办这事,之后就去找李朝云了。没想到底下的人压根打不过林无尘,就连那个画画的柳方城,身上都带着功夫。那人无功而返,想问陈平怎么办,可根本见不到人。等陈平从李朝云的被窝里爬出来,永嘉公主已经快从乾阳殿回来了。陈平知道,这件事是他的责任。所以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直接请罪。“王妃息怒,属下大意了,请王妃责罚。”说这话的时候,陈平心里一阵苦涩,其实他该称呼王妃为侯夫人了。只是一时半会,还不好改口。
永嘉公主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冷声开口,“自己去领三十板子吧。”也就是陈平用着顺手,若是换成别人,她非直接杖毙不可。今日若不是柳方城,李家怎么会丢那么大的脸。陈平没有丝毫迟疑,应了声“是”。起身方要去领罚,就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娇声。“母妃,别罚他。”陈平听出是李朝云,立马回头以眼神制止她。嘴上说道:“郡主不必为属下求情,是属下犯了错。”李朝云一身素色孝衣,头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子,脸上敷了一层薄粉。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可永嘉公主却在守孝的女儿脸上,看出了妩媚之态。此时她还没多想,开口说道:“这没你说话的份,有错自然要罚。”李朝云却走到永嘉公主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娇声说道:“母妃若是想罚,就罚我吧。昨晚上耽误了正事,都是因为我。”永嘉公主不解地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李朝云顿时脸色一红,然后贴着永嘉公主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永嘉公主顿时脸色一变,“放肆,你现在还在守孝,你……”“你也不怕被人知道。”李朝云笑道:“母妃放心,女儿谨慎小心,不会被发现的。”“李云州这一滚出李家,就更不怕了。”提起这事,永嘉公主想起了李家被贬的事。幽声说道:“朝云,以后别叫母妃了,下午工部就要来换匾额了。”李朝云已经知道这事了,她刚去看过父亲李景川。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京城的风水,可一向是轮流转。今日李家怎么被贬,怎么被笑话,来日也能怎么站在世家之首。都说天命难测,可李朝云更相信事在人为。“母妃,侯府也好,王府也罢,都不重要。咱们要图谋的不是眼前,是以后。”“等以后太子表哥登基,我和陈平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能承袭李家香火。”永嘉公主看看陈平,虽不大满意,但是已经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要女儿高兴,女儿愿意也就行了。若是真给女儿改嫁高门,生下的孩子也不会给李家。这么一想,又觉得陈平也算合适。“陈平也坐吧。”永嘉公主淡淡地说道。陈平受宠若惊,这是不是代表公主接受他了?几人商议起了后面的事,才说了几句,便有下人进来禀告。“郡主,太子殿下请您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