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他夹了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俊秀的脸上泛着红晕。张天师把杯里的酒喝了,又夹了一筷子肘子,然后说道:“我就是看见有人找我,我才跑的。”元道长又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要不就住我这吧,真有人来找上门算账,咱们师兄弟也有个照应。”两人说是师兄弟,其实压根也没师门。他叫张天师一声师兄,是因为他这一身骗人的把戏,就是跟张天师学的。其实两人什么本事,都各自心知肚明。张天师摆手说道:“我不住你这,我现在住在李家。就是从前的善郡王府,现在的善宁侯府。”元道长一脸吃惊加羡慕,“师兄这是得了永嘉公主另眼相看了?这可是天大的造化。”张天师谦虚地说道:“也是我和公主的缘分,多年的故人了。”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掩盖不住。元道长又给张天师倒了碗酒,时不时问两句李家的事,当然都是些琐碎的事。等到两人又喝了半坛子酒,张天师明显说话有些不利索了。元道长估摸时机差不多了,轻轻推了推张天师问道:“师兄,你去过永嘉公主的佛堂么?我听说这些有钱人家,佛堂内的佛像都是金子做的,是真的么?”张天师摆摆手,“假的,就外面一层金。公主的佛堂……还是我帮着布置的。”元道长便知道他是真喝多了,又问道:“他那个佛堂下面有什么?你知道么?”张天师眼眸忽然瞪的老大,然后又疲倦地闭上,却没说话。元道长看了眼窗外,又开口问了一遍,问完说道:“我看师兄就是吹牛吧?”张天师再次睁开眼,含糊地说道:“我吹什么牛?那佛堂底下供着一尊菩萨像。”“不过……”元道长追问道:“不过什么?”张天师面上浮了一层不解,“我认不出那菩萨像是哪位菩萨,她……她让我做法事,让那菩萨永世不得超生,受无边地狱之苦。”说到这,张天师又笑了,“你说她怎么想的?我是个道士,她让我对菩萨下黑手。”“好在我是真不会,我就随便做了个样子,她还真信了。”“若不是看在她银子给的多的份上,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他虽然是骗子,但也是有底线的骗子。不敬佛祖这种事,他也不敢干。元道长还想再问,张天师却已经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他扒拉了两下,见人确实昏睡过去了,才站起身走到窗边。“王爷,都照您说的问了。”站在窗外的苏元州“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苏元州琢磨张天师说的话。不像菩萨的菩萨像,还被要求永世不能超生,饱受无边地狱之苦。这样的诅咒,分明是对人的。苏元州忽然想起那尊先皇后佛身,当时他就觉得蹊跷,怎么永嘉公主在大殿上认定那是先皇后佛身。若是那佛身是出自李家,意图陷害他和母亲,就不奇怪了。他知道那尊佛身被送去了宋家,便改道去了宋家。
张天师一直昏睡到傍晚,人才清醒过来。他起身的时候,元道长已经在哄孩子了。“师弟,我喝多了。”他揉着头,摇摇晃晃站起身,喝了一大碗水。元道长笑道:“师兄今日不如就住在我这吧,咱们晚上接着喝。”张天师看了看天色,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是先回去了。”元道长也没再留人,而是抱着孩子送了他出去。就这样,张天师又回到了李家。进门就看见侍卫贾淮要出门,他笑着打了招呼,“贾侍卫要出门?我瞧着这天像是要下雨,你出门当心些。”贾淮闻见他一身的酒气,问道:“天师这是出去喝酒了?我瞧你真是潇洒,不像我们,整日当值。”张天师笑着说道:“我是去我师弟那了,多喝了两杯。”“我还羡慕贾侍卫呢,你跟着公主殿下二十多年了吧?这样的荣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贾淮虽是侍卫,但是深得永嘉公主倚重。听他这么说,贾淮谦虚地说道:“公主殿下不嫌弃我蠢笨罢了,我刚跟着公主殿下的时候,她才嫁到李家没多久……”说到这,贾淮忽然愣住了。张天师不解地看着他,“贾侍卫?怎么了?”贾淮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张天师说道:“你忙,我有要事要去见公主殿下。”张天师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贾淮就离开了。却不是出府,而是往内院的方向去了。永嘉公主正在用晚饭,听说贾淮有要事求见,便去了边上的厅堂见他。贾淮进门后,甚至顾不得行礼问安,焦急地说道:“殿下,属下想起来护国寺那个和尚是谁了。”永嘉公主听的一头雾水,“护国寺的和尚?什么和尚?”贾淮只能长话短说,“就是昨日,大小姐去护国寺被个和尚冲撞了。属下和陈将军悄悄去了护国寺,打了那和尚一顿。”“当时属下就觉得那人眼熟,但是没想起是谁。刚刚跟张天师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他又感慨了一句,“张天师果然是有大道行的人,这是诸天神佛在提醒咱们,要早做准备。”永嘉公主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是谁?”哪怕屋内没有旁人,贾淮还是压低声音说道:“那人是从前跟着战王殿下的副将军李虎,他是战王殿下的心腹。”永嘉公主瞬间站起身,一只手支在楠木方桌上。“你说什么?战王身边的人?”“你会不会认错了?当年我特意差人确认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贾淮笃定地说道:“不会看错的,确实是战王殿下的人。”“而且属下可以确定,李虎一定知道当年那事的真相。当年战王殿下最看重的就是他,别人兴许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却一定知道内情。”永嘉公主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底已经暗芒浮动。“你和陈平亲自走一趟,务必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