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上门收水费,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看着她嘴唇一开一合,眼中都是懵懂的疑惑。
“一共四十三块八,”对方又重复了一遍,问他,“有没有零钱呀?”
“……有。”江阮迟钝地回过神,去找来钱给她。
等关上门,再一回头,忽然脚步僵硬,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走到这边的。
他好像一夜滋生了无数的瘾,烟头掉了满地,手边倒着的都是酒瓶,玻璃冷绿,还有易拉罐,拉环堆满,这样仍旧不够,他锁起了所有的老相机,照片,那个角落都不敢触碰,只待在客厅。
那只玄凤鹦鹉被他暂时送去别人家养着,客厅只挂着一个空荡荡的鸟笼。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皮肤好像更浅淡,手背上血管清晰,是一种怪异的青灰色,眉眼却越发透着逼人的艳丽,像转瞬就能烧成一簇璀璨漂亮的烟火,眨眼坠落。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好像还下了趟楼,最后醒来时听到又在下雨,他发呆似的在沙发上坐了十几分钟,然后伸手拉了下旁边的抽屉。
都是各种药,以前奶奶留下的,他蹲下身在无数大小不一的瓶子中翻找,不停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明明记得就放在这儿,他索性使劲拽了一把抽屉,歇斯底里,药瓶哗啦啦滚了满地。
他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瓶子,捡起来晃了晃,响的,看不见还剩多少。
“……水。”江阮喃喃自语。
他去接了杯冷水,回过神时,手里的药瓶已经空了,不是很难受,只是困,困得浑身发沉,他才重新走到沙发边,眼前就昏然一黑。
等再次醒来,他惶然、发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这是哪一天,哪一月。
他独自坐在一片漆黑中,默然起身,胆怯地推开了卧室门,但他也不知道进来要做什么,只是想进来,低头就看到自己尾巴被踩扁的毛绒兔子拖鞋,桌上是谢时屿留给他的笔记本。
他拉开椅子坐下,又开了电脑,茫然地点了几下,不知道该看什么。
点开网页,一不小心点进自己之前登陆的鹦鹉饲养论坛。
屏幕的光亮得雪白刺眼,他眼睛被晃出泪,就在一片白茫中,看到好像有十几条私信没有查看。
他就毫无防备地点了进去,一瞬间怔怔地盯住了电脑。
-为什么突然删掉我?出什么事了吗?
-回一个句号也行。
-我问了曹老师,他说你很好,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再等等我行不行?一年后我肯定回去找你。
……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个月前,是今年的六一。
-宝宝,生日快乐。
江阮只觉得一瞬间耳边剧烈嗡鸣,头疼欲裂,整个胃都火辣辣的疼,所有感觉突然倒灌回全身,尖锐的刺痛扎穿他每根神经,顿时一身冷汗,脑子却无比清醒,啪嗒,眼泪掉到了手背上。
好像电影中现实和梦境的参照物,不停旋转的陀螺戛然静止,他被猛地推了一把,就此惊醒。
他眼泪失控般地流个不停,视线被水雾模糊一片,脸颊湿透,掌心湿透,一开始哑了似的发不出声音,直到嗓子突然一阵酸涩,终于发出一点颤抖的声音,再也坚持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哭了一场。
天还没亮,他去了医院,看病,上学。
想见他。
江阮没跟霍厉说几句话,也没告诉他,他担心的事情早就败露了。
他还是偶然知道霍厉私下跟别的公司有勾当,如果被汛星这边知道,不光是辞退这么简单,霍厉会面临巨额赔偿和违约金,不但这些年白干,在这个圈子里也等于彻底完蛋。
他早就让徐小舟把所有资料整理出来,给公司里一个原来跟他关系还不错、当初还试图拉他一把的高层送了一份。
不然,霍厉以为自己为什么一个条件好的新人都捞不到了?
江阮拿着盒饭去吃,晚上的番茄牛腩炖得很软烂,他边吃边背台词。
吃到一半,他忽然收到洛新的消息。
【洛新】:网上炸了一天,你俩是不是真的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