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他拿起一枝茱萸:“快马加鞭送到长安上官府,赐给上官轶。”
上官先生没有跟来长乐宫,大战将起,他在筹备什么呢?
元天寰看出我的心思,将葡萄酒一饮而尽:“上官今天在长安府内宴请太傅郑畅和其他各部文官。他为朕礼重,又声名显赫,所以没有文官会不去。朕平四川以来,文官中一直有厌战情绪,近来太白星凶兆,他们读书人更心思浮动,只慑于朕不敢明言。但上官觉得,上下一心,要比文武对峙有利的多。因此在席上他会由大家倾吐,而后摆明厉害,说明北方之役,不可不战。”
上官不喜欢交际,倒肯为了元天寰舌战?我有点诧异,可惜自己身在长乐,不能聆听众人争辩。我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喝光了。鼓声起,皇族们纷纷到了外帐等候。元天寰召宦官给他在衣服上别上茱萸,胖乎乎的小宦官踮脚几次,也没弄停匀。元天寰好脾气等着,无可奈何。我倒笑出来了,将小宦官手里的茱萸拿过手:“我来吧。”
我仰头,一会儿工夫,就将茱萸顺贴的插在他的领襟上。我得意一笑。抬眼,元天寰雪白的脸离我近极了。他的眼神清朗,忽然问我:“你在兰若寺见过美人图了?”
我点点头,疑惑的望着他。想了想开口道:“我在兰若寺无意中遇到过五王,他当时正和李醇说话,要他李家对你尽忠。我还独自登上过五层塔最高处……”
他眼中朦胧水雾又起:“你上次听上官说出战远伐不吉祥。朕想知道,你希望朕自己去,还是如上官建议的让五弟去?”
“我?”那一瞬间,我听到脚下静谧的沙漏声,我直视他的眼睛:“我希望你去。”
他听了一笑。一点都没有讽刺或者不快,只有舒心的笑容。
我加上一句心里话:“因为你是必胜的。”
他的笑意在薄唇上不散:“此事朕已定下了。不过,你的回答和朕预料的一致。”
元天寰……?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又继续问:“今天你没有射出一支箭,朕原以为你是会射箭的。”
我吸了口气:“我不需要射箭,罗夫人说,北朝的女人只吃男人给她的猎物。你打了这许多鹿,还不够我吃吗?”
元天寰笑意更深,也不再说话,率先走出去了。小宦官捧着金盘跟着,按照传统,元天寰给他的兄弟们头插茱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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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我是大帐内唯一的女人。出于对我的尊重,没有人对我平视,阿宙也不例外。
等到上麦饭的时候,每个人看到侍从打开食盒,都嗟叹一声。
元天寰看了一眼,问我:“这是公主殿下准备的特别食物……稻米?”
我环视众人,用清晰的声音说:“这是河南的新城稻米,以三种汤汁混合拌成的饭。据说是周文王时候流传下来的配方,请众位尝尝。”
有些皇族子弟相当犹疑,但中山王,阿宙,还有七王旭宗都立刻举筷。中山王咀嚼后赞美道:“原来稻米是这样的香,可惜老臣吃了那么多年的麦子。”
元旭宗笑着附和:“好吃,好吃。”他们这样一说,众人都纷纷跟进。南北朝人的习惯不同,其实爱好美味是一样的,我事先就有足够的把握,大家都爱吃这种米饭,当然……汤汁也用资不菲……。但关键是,让北朝贵人们先吃上稻米。
按照规矩,这时候就要上女乐。但我并不欣赏美女们在一群吃喝的男人面前表演。所以……我另有安排。我拍拍手,大帐口出现了一位相貌丑陋的年迈老人。青年贵族们顿时意兴阑珊。
那老人盘腿坐下,看我点头,就用一根马骨敲着草地,开始唱:“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现牛羊”
随着老人的歌声,大帐内逐渐安静了。
他唱了三遍,震发聋聩,众人忘乎所以,好像回到了建国之处的北地。
我仿佛看到了碧草黄花,鹰翔云海,一望如砥的大漠。
“好!”阿宙第一个站起来喝彩,元天寰似也满意,命重赏歌者。众人也意犹未尽。
阿宙举杯对众人说:“来长安定都,我等久听靡靡之音,重温旧日歌曲,才想到我朝雄健的当年。草原大漠,本是我朝故地,然柔然帝国,虽与我朝约为兄弟,却经常掠夺边境,骚扰六镇,若有机会重夺祖先起源处,臣万死不辞。”
他说得慷慨激昂,歌声余音绕梁,众皇族又因饮酒热血澎湃,因此不少人都应声。
“对,早该灭了柔然!”
“草原应该全是我朝的疆土。”
“先平了北方,再统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