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晴天霹雳。
王灵璧红肿着眼,向王之玄道:“难道这世上只有他谢狁可以拒婚?他不娶,我就活该被丢给别人?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他谢家呢!”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也听得王之玄长叹不止,愁容满面。
马车过朱雀桥,就被一玉面郎君拦下,王之玄卷起帘子往外望去,见到的却是自家的弟弟王四郎。
王四郎不由分说就登上马来,先看王灵璧哭红的眼,心里一沉,又看向王玄之:“二兄,那谢狁当真便如此薄情寡义?”
王之玄知他平日与谢五郎最好,今番特意在此堵他,恐怕有避开父母为谢五郎说话之意,于是道:“谢五郎可好?”
王四郎跌足道:“好什么?二兄待在宫中不知,五郎在家中绝食三日了,我们都没有进宫见谢狁的资格,便只好日日盼着你能出来捎一句话。”
王之玄心一沉:“那郗六娘呢?”
王四郎道:“六娘是女眷,我不能时刻知道她的消息,只是前番约她兄长出来见面,听说也是闭门不出,整日以泪洗面。”
他说着就来气:“本来多好的一桩婚事,谢狁偏偏要搞成这样,我们王家的女儿就这般配不上他吗?”
王之玄想到谢狁说的那些话,沉默不语。
王灵璧在旁哭道:“我不要嫁谢五郎,回去我也绝食去。”
一时之间,当真是愁云罩车,哭声不止。
马进乌衣巷,王、谢二家对门建府,各占半侧街巷。
过此乌衣巷者瞻仰二府的厅殿楼阁,峥嵘轩峻,无一不艳羡,可现在王之玄看着整齐俨然的屋舍,只觉压抑。
及至入府,王灵璧见衔月亦步亦趋,顿时怒从胆边生,道:“谢狁算什么东西?你不会以为阿爹真的会听他一句话,就请出家法来治我吧?这是王家,不是谢府,不是谢狁可以撒野的地方。”
王灵璧双目狰狞,衔月却不急不躁,福身道:“见了王丞相,奴婢自有道理。”
王四郎听了也称奇,转头拉着兄长问:“什么情况?”
王之玄明白其中关节,却不欲多言:“休要理会此事。”
从前王家还能与谢家平起平坐,不过是北朝战乱,纷争不止,自顾不暇,所谓兵权掌在谢家手里,也不过是撑个场面,偶尔料理几个土匪而已,算不得什么。
可自从谢狁从政,他有意推行军政改革,改良适用商君之法,鼓励军功,又勤勉督促操练,培养亲兵,已养出一队只效忠他的虎师狼兵。
现在胡马欲窥江,能保护建邺以及世家那累重家产的只有谢狁的北府兵,王家还有什么底气和谢狁抗衡?
从前王之玄或许还不懂谢狁怎敢背弃祖命,自立自废二帝,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或许在谢狁改革军政时,就已经料到了今日之政局。
果不其然,王丞相于会客厅接待了衔月,听衔月陈完谢狁的命令,王丞相的脸色算不得好,那些憋屈气愤尽往王灵璧身上刮去,可他不能动怒。
他还要保全王家的脸面。
王丞相扶着把手,把椅把抓得留下了五指的汗腻痕迹后,方才道:“请家法。”
王灵璧不可置信:“阿爹?难道不是你们说,九岁孩童怎当天子?隆汉村妇怎配为公主?我不过重复了你们的话而已,为何要打我?”
“闭嘴!”王丞相暴喝,“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王灵璧不服气:“你没说过?那为何那孩子进宫快满月了,还不给他行登基大典。”
王丞相道:“登基大典要择吉日,故而耽搁,眼下已经在筹备了,何况登基大典何等大事,自然要好生筹备,拖个月余是常事。由不得你借此造谣,怀疑你父忠心。”
他发了狠:“拖出去家法伺候。”
王四郎:“阿……”
王之玄抬手拦住了他,王四郎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陌生起来,记忆里最洒脱不羁的二兄,入宫了才几日,也变得满腹心事,忧心忡忡。
衔月屈膝,出去观家法了,王丞相疲惫地抬手:“四郎,你出去,我有话对你二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