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还在帮李化吉做宽解:她既已打?算与他分开,怎么?可?能留下?他们?的孩子?乱世里大家活得都很辛苦,一个貌美的带着拖油瓶的女郎更?是?如此。
所?以谢狁可?以理解李化吉,原谅李化吉。
可?是?眼下?,就在他的船里,就在他们?回到?建邺去的路上,李化吉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激进地爬上窗台,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
只是?因为不想要这个孩子而已。
“为什么??”谢狁不解,“你非要这样对待你的孩子吗?他有着你的血脉,是?比李逢祥更?亲近的家人,你就这么?不在乎他吗?”
他明?明?隐隐有了答案,却还要问,还要自取其辱。
他盯着李化吉,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在那时流露出了脆弱的恳求,李化吉却瞧得分明?,于是?她大笑起来,钗环乱颤,眉眼弯弯,春光濯洗她的眼眉。
好?一会儿,她才?戛然?而止,一字一顿道:“是?啊,我不在乎,他怎么?比得过逢祥。”
她道:“你总是?嫌逢祥懦弱无能,可?是?他只有十一岁,他的出身限制了他的学识和见识,与博通古今的大司马相比,自然?无能至极。可?是?。”
她眼角噙着泪水。
“阿爹阿娘死去时,是?他陪着我,用小小的力气吃力地帮我刨开土地,埋下?爹娘。我在爹娘的墓碑前长跪不起,是?他不顾发着低温的身体,无言地陪了我一宿。几个叔伯气势汹汹来抢阿爹留下?的宅地时,也是?他挺身而出,不让阿爹的宅地被抢走,也不让我被叔伯随便许人。”
“他确实懦弱,过度依赖我,那是?因为他是?个受了惊吓,又失去了爹娘的孩子。他也确实不够聪明?,所?以叔伯上门要把我带走时,他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从村头哭到?村尾,当着全村的人的面,爬上了井台。”
“这些微末小事自然?与你的大事大局不可?相提并论,想来你也不在意,可?是?我在意,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还要靠着我来到?这世上,所?以我有资格在意!”
“既然?逢祥为我爬过一次井台,那今日?我为他爬一次窗台又如何?。”李化吉语气坚决,“谢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孩子永远比不上逢祥,你若杀了逢祥,我就杀了你的孩子,若他还在我的肚子里,我带着他跳窗台,若他出生,我就亲手掐死他。我绝不手软!”
谢狁不可?置信:“可?是?你是?他的阿娘,你怎么?忍心杀了你的孩子?”
李化吉道:“可?他也是?你的孩子。”
侍卫们?急急忙忙在窗台下结网,抬起的双双眼?眸担忧地看着那斜坐高台的一抹倩影,她只要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惹得侍卫们?惊慌无?比。
若是夫人因此出事,大司马绝不会轻易饶恕他们?的。
他们心里想着,于是越发煎熬。
客房内,李化吉与谢狁仍在对峙。
如若按照谢狁的脾气,他必然已经发狠,随李化吉而去了。一条性命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李化吉失去了性命,就?再也不可能救得了李逢祥,不过是白白牺牲与付出而已,他们?姐弟输得惨烈,赢得只会是谢狁。
既然李化吉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谢狁自?然也懒得阻止她犯蠢,死就?死吧,难道这世?上还有?谁离了谁后活不了吗?
但这毕竟是从前的谢狁了。
李化吉一箭射掉了谢狁所有?的理?智与骄傲,他初时恨她,每日想的是抓住她后要如何折磨她,叫她悔恨,叫她跪下来求饶,可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李化吉,于是在夏夜的雷暴之中,谢狁就?开始无?法控制地担忧她。
他担忧她流离失所,担忧她三?餐无?继,担忧她被?人欺负,也担忧意外降临。
阿妩说这是爱慕,谢狁暴怒,他否决,并不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而是不敢承认。
他觉得这算什么爱?一个人怎么会爱上他的仇人?权倾天下的大司马就?这般缺少?爱吗?竟到了要仇人施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