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晨,空气丝丝凉凉,晨曦透过树木枝桠间的空隙投下来,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来路。他静立在路的尽头,细碎的光华照在他俊朗的脸上,从眉梢到唇角,都染上了几许少有的温和暖意。
沈如磐意外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与时也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刚才,她坐在木椅上,长发蓬松而自然地散开,额前几缕发丝被秋风一拂,轻柔地抚过白皙的脸颊肌肤。她浑然不觉,颔首低眉认真阅读的模样,竟有几分恬淡的学生气质。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她手中的书。她察觉到他的打量,下意识用手遮挡,但他还是看见了烦恼二字。
他拾起书签。
她坐着,他站着,当他倾身将书签递过来的这一刻,两人挨得比较近,以至于她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冷调花香味。
他从她身旁经过,往脊柱外科的方向去了。
沈如磐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萧与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飞快地收好个人物品,来到费恩的诊室,却见门紧闭,只好立在外面偷听里头的动静。
“你来得真早,报告刚打印好。”费恩说着,将一份近两百页的测试报告交给萧与时。
报告旨在研究科尔的设计的可行性,因此使用了许多复杂的公式来计算相关力学指标。这样的报告读来十分烧脑,一时间诊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窸窣的翻页声。
许久之后,萧与时从报告里抬起视线,声音因为长时间不开腔有一点低沉:“有几个数据超出了我的预期。”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带着做学问人特有的否定。门外的沈如磐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心口猛地一揪,呼吸滞住。
费恩也同样一惊,又听萧与时道:“但仍在允许的偏差范围内。”
费恩长长地松口气,抛出最关键的问题:“测试结果显示科尔的设计没有问题,沈如磐可以接受手术。你现在还持反对意见吗?”
萧与时静默一会,合上报告:“我保留个人看法。”
这样的回答其实就是勉强同意。
费恩那颗悬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地,庆幸之余,忍不住说出肺腑之言:“你一句话说要再测试,不只沈如磐多等半年,我们实验团队也焦头烂额忙碌了整整6个月——Hsiao,想要说服你真是不容易。如果我的年纪再大点,只怕要转去心胸外科,治疗心肌梗塞。”
门外的沈如磐听到这里,也是百感交集。这时从里面传出脚步声,她赶紧撤回到之前的长椅上。
为了掩饰,她翻开书阅读,装做从未离开过的样子。
萧与时离开诊室往回走,又和沈如磐相遇。
其实她伪装得很好——如果不是她脚下踩着书签而不自知,他几乎就要认为她一直老实地待在这里。
他从她跟前走过。
想起费恩的牢骚,他停了停,退回一步。
沈如磐虽然埋头于书本,但清楚地意识到萧与时去而复返。
又怎么了……好不容易松弛的神经再度绷起来。她满腹狐疑,一张沾有尘土的书签蓦地出现在她视野里。她一愣,顺着书签往上瞥,看见修长的手。
骨节清晰,指尖修剪得整整齐齐,食指指腹却有薄薄的茧子。这是常年伏案做学问的手。
萧与时将书签交到她手中。
偷听的事情被人拆穿,沈如磐尴尬地张了张嘴,没想到,他在她之前毫无预兆地开口:“第78页,最后一行。”
他说的是中文,语调不急不缓,吐字轻轻淡淡,带着清润醇和的质感。
她的心蓦然一动,抬起头看他。
偏偏就在两两对视的瞬间,他转开脸,再无言语、甚至再没有瞧她一眼便离开了。
她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等待他走远,将书翻至78页,看见这样一句话。
“我该走了朋友。祝福你。”
她怔住,瞅瞅手里的书签。
这个男人,还不算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