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江宁府的问题。”王妡从案上抽出一本奏折,让一旁侍立的内侍拿给吴桐,“江宁府的积弊在梁肃宗朝就已显现,一百多年的问题,岂是你一年多功夫能解决的。”
这天下积弊又何止江宁府一处。
王妡给吴桐看的奏折是江宁府通判潘徐送来,弹劾吴桐检校江宁府尹事时毫无作为、尸位素餐,看奏折上的日期,她前脚才离开江宁,后脚他们就把奏折送出。
这奏折看得吴桐额角一抽一抽的,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她就上手把奏折撕烂了。
那些狗东西,居然敢把去年句容县强征百姓田税之事甩锅在她头上,说是她误读朝廷邸报。
去年新朝初立改元,群臣奏请元始帝大赦天下,元始帝反其道而行之,没有赦罪,而是免了大猗二百五十四州三年田税。
邸报送到江宁府,江宁府上下官员都很有话说,被吴桐暴力镇压,致仕的空白文书就摞在江宁府府衙大门口,一人多高,从通判到县令到书吏,凡有不服者大可填上名字即日挂冠。
挂冠是没有人挂冠的,阳奉阴违的却是不少。
秋收之后,句容县不听政令强征田税,被走马承受上报天听,句容县令直接被斩首,江宁府上下皆被皇帝申饬,有的贬官流放、有的被罚俸银。
去年强征田税的不止句容县一地,却只有句容县令被杀了头,皇帝要杀鸡儆猴,除了震慑其他州县,里面未尝没有给吴桐撑腰的意思。
吴桐前脚离开江宁府,后脚就被弹劾,未尝不是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东路官场对元始帝的一次试探,包括句容县的强征亦是试探之一。
吴桐冷静下来,反手掏出一本奏折,呈给王妡:“此乃臣在江宁这一年多里收集到的部分江宁府官员贪赃枉法的罪证,请陛下过目。”
王妡将奏折先放到了一边,道:“不着急,你且跟朕过来。”
王妡领着吴桐到了庆德殿的东配殿里,这间配殿里空荡荡没有任何家什,南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是江山全舆图。
地图是一国之重器,极其重要的军事资源,是严格保密的存在。
见一地之图,便可知其民生。
地图这东西对穿越前的吴桐来说一点儿也不稀奇,想看随便看,她是到了江宁府才知道,在古代,地图意味着什么。
江宁府的图籍都被通判把着,她这个临时工府尹想看一眼还得跟通判吵一架甚至叫上侍卫以武力开路。
一眼见到如此巨幅的江山全舆图,吴桐双目中满是惊艳之色。
观此图,方知大猗江山如此之辽阔。
“此图是兵部与户部在朕登基之时献上的。”王妡一向平淡的嗓音有了些微的波澜,显然此礼叫她龙心大悦。
她指着舆图右侧的一小块地方,“这是江宁府。”
吴桐的目光落在江宁府的位置上。
王妡的手指从江宁府一路往下,吴桐的目光随着王妡的手指而动,最后落在信州,王妡点了一下:“这是江南东路。”
“江南之地富庶,乃我大猗粮仓,江南安,天下才不会乱。”
吴桐明了,恨道:“那些人正是知道江南很重要,陛下轻易不会动江南,他们有恃无恐,潘徐那个狗东西是在拿臣试探您的态度。”
王妡面上毫无怒色,身为皇帝为这么一次小小试探就生气,那她每日怕是光生气就能把自己气死。
而这其中又岂止江宁府和江南东路对她这个皇帝的试探,倒不如说是整个朝堂对她的试探,地方上的种种动作又岂会没有京都这边的授意。
改朝换代是其一,女人称帝也是其一。
“你不必忧心江宁府,朕自会派人去收拾他们。”敢试探皇帝,就要做好承受帝王之怒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