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瞥了一眼,“欸,还真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人都跑光了,不是武装分子吧?等等,我给那边打个……”
“没事,是我认识的人。”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幻觉,邵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他这边的动静不小,正踱步抽烟的人碾灭了烟头,驻足等待。
“你……”邵禹没出息地哽住了声音,喉结止不住地颤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南弋笑容温暖平和,“怎么,认不出了吗?”他抬手在自己来不及刮掉的略长的胡茬上拍了拍,松弛地自嘲道,“是邋遢了些,您凑合着瞧吧。”
对比邵禹板正的短袖衬衫和笔挺的西裤,他胡子拉碴t恤短裤的打扮的确太随意了点。但看在邵禹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他的一丝不苟道貌岸然是抱着时时刻刻期待着忐忑着的心态。他动机不纯,别有所图,才会在颠沛流离的环境中挤出箱子里的一个小角落带上手持的蒸汽小熨斗。而反观南弋的不修边幅,才是心无杂念一心扑在这片土地上的正常状态。他肤色更健康了,头发没有仔细打理,身上一看就是匆忙套上的宽大t恤和短裤,但他眼中有光——深邃而璀璨的光芒。
邵禹又突兀地想起他们之间的初见,那时候南弋只是因为仓促赶路而形容没那么鲜亮而已,比起现在随性恣意的打扮堪称规整,可他却眼瞎地分不出鱼目与珍珠。此时的心境天差地别,悔不当初。
人们皆向往,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便一路顺遂。大约只有他,想从南弋脑子里删除掉最初的记忆。
邵禹纷至沓来的思绪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闪回,噗通噗通狂跳的心也自然而然地沉静下来。南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靠近他,便会令人心安。
邵禹摇头否认南弋的自嘲,却也没有继续寒暄,“进去坐坐?”他问。
刚才并肩的同僚也走了过来,刚要打招呼,表情竟在看清楚南弋的那一刻古怪起来。
“你好,我是附近医疗队的医生南弋。”南弋大方地伸出手。
“啊,南医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对方弯腰伸出两只手握了过来,倒显得比南弋还要礼貌热情。
南弋赶紧报以同样的礼数,余光瞥到邵禹脸上稍纵即逝的别扭表情。
“南医生,我不是客气,真的经常听到您的大名,还见过照片,今天有幸得见真人,明天够我去总部吹一壶了……”
“……哪里哪里,不至于吧?”南弋哭笑不得。
三个人边说边往房子那边走,邵禹刻意走到中间,隔开好奇探究的目光,又赶在对方再次开口之前打断,“我和南医生有点事情要聊,今晚的会议重点咱们明天再落实。”言罢,不待人家回答,便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南弋朝对方歉意地笑了笑,快走几步跟上了邵禹。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邵禹心头那股郁气倏忽散开,继而懊恼起来,明明每天都在反复做心理建设,一旦重逢,要在南弋面前显得更加成熟可靠,怎么还是会轻易地被影响到情绪。
进到房间,邵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这边用电不太方便,喝这个行吧?”
南弋接了过去,喝了小半口,悠悠道:“当然行了,没有综合服务车之前,我们的淡水经常供应不上。”
邵禹顿了一口气,垂眸道,“其他医疗队也会陆续配备,有的已经在路上了。”
“谢谢。”南弋由衷道。
一时无言,气氛凭空滞涩起来。南弋起身,走到他进门就看到的桌上的仙人掌旁边,伸手轻轻触了一下,感受着尖刺扎在指腹的微微钝痛,他喟叹道,“我这个人总是丢三落四,当初把它从办公室带出来的时候,想的是,大半年时间就养活了这么一个植物,不带走可惜了。不过走的时候太匆忙,还是落下了。”
“你想要的话,还给你。”邵禹声线低沉,“但是你得小心,不要被伤到。”他也是在频繁接触医疗队之后,才了解到外科医生受伤的话风险很大,尤其是在瘟疫病毒肆虐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