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傀之术种类繁多,与其他傀术一样,最简单的可以做一些传信之类的工作,难一点的则能根据主人心意去完成一些复杂困难的事。至于“赋生”一说,他只见过岳初晓能做到。
“按照阿珥姐姐说的那样,他会喜欢你的。”纪开云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诚恳地嘱咐这件精心完成的作品,“帮帮忙,我想见他。”
照理来说,以岳初晓的灵力他早已不需要靠闭关来巩固修为。但不知为何,他在最险的那处山崖降下了结界,连岳珥都不允许入内,独自在那块小小的区域待了一年有余。
直到今日,纪开云悄悄安放在结界周围的符纸才探查到了禁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是一整天他都没有见到岳先生的踪影,实在按捺不住了,才在深夜一个人靠近了山崖。
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纪开云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的发现。他既担心岳初晓,又明白以他的修为不会出什么事,还害怕自己的贸然闯入会引起里面的人的反感。思量再三,纪开云等在了原本结界的范围之外,派遣那盏小花灯先去看看情况。
这只小猫没有辜负制作者所耗费的灵力,即使没有灵智,也能凭借本能跳过碎石杂草,准确地找到山崖绝处唯一的生灵,软软地蹭上了他的袍角。
岳初晓需要正视一个被自己逃避的现实。
虽然已经将天道托付给了纪颖,但除了解决那个潜藏着的魔头之外,他依旧不得不再去做一些事。
千年前旧天道对灵脉的胡作非为在年复一年的现在已经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仙门修炼越发困难,大乘期的修士凤毛麟角,神山纳霄的灵兽仙禽渐趋灭绝,而人间更是天灾增多,并发人祸。
倘若这些事放在几百年前或者更遥远的一千年前,岳初晓既然已抛弃自己的身份,便不会再去加以干涉,新的天道自会处理。
但失衡的现状却依旧无法打破,作为新天道的纪颖遭受了不明原因的阻碍,即使完全在旧天道面前占据了上风,她依然不能控制身为天道的位格。
岳初晓在长达三百年的新旧天道更迭之战中察觉了古怪,渐生出了一个猜想,于是他寻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与纪颖沟通,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纪颖不会拒绝师父的邀约,她分出一缕灵识,正要和岳初晓问好,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依旧是熟悉的那种平静语调,岳初晓问她:“是不是因为旧天道的身外之身依旧存在,它的本源没有被完全斩断,所以才不能完整接收天道位格?”
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向直白,身为新天道,纪颖自然知晓旧天道的身外之身是谁,她无法欺骗岳初晓,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她点了点头,坦率道:“是的。”
预料之中,岳初晓再问她:“你以前说过,那个魔头会自己来见我,但如果他再藏个一千年,恐怕这个世间撑不到那个时候。”
“他很奇怪。”纪颖的灵识没有表情,但能从话语中感知到她的困惑,“天道无法预判他的行为,但以我的认知,或许不久后他就会来见你。”
“毕竟他也算是从灵脉中诞生的,灵脉衰弱,对他也有影响。”岳初晓说,“对他来说,唯有从天道处夺走灵脉,才能挣得活路。而旧天道也无法容忍这个因它疏忽而产生的簒夺者,因果又落在了我这身外之身头上。我曾经以为要么他躲躲藏藏地在灵脉彻底衰竭之后一同消亡,要么我们二者活一,没有其他结局。”
他垂下眼,眸中思绪复杂:“现在看来,只可能有一个结果。”
握在手中的尔雅剑锋锐利,在它映衬下显得岳初晓的脖颈格外脆弱,似乎只需要将剑锋在那抹白皙上划过,就将迎来最后的结局。
“但是我还有些事没做。虽说魂树养了这么久,但我觉得还要再有二十年可以用。阿珥的话,再不懂事也长这么大了,她能过得很好,岳期缘的残魂留给她也放心。”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思忖着,“还有容砚……藏起来的三途神树幼枝存活,可以在旧树随容砚毁灭后镇回三途。”
“师父。”纪颖的灵识打断他,“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与我交代后事还早。”
岳初晓否认:“我没有在交代后事,我会在死前把所有事都做好的。”
没有形体的灵识飘在他面前,生而为道者用为数不多的私心寻觅着法则漏洞,以新天道的视角将师父从必须自毁的认知中带出:“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如今三途被外来者占据,脱离天道掌控,位于法则之外。如果你去往三途,旧天道应该就无法再因为世间尚存一丝本源而强行留于世间了。”纪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