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听后的反应异常激烈,因为在此之前,陆照辉在他的眼里,是同父亲一样伟大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是抗洪救灾的英雄,他曾经单纯地对这位养父崇拜着,敬仰着。而照辉也对这个小儿子宠爱有佳。那时候家境比现在艰苦,一个人挣钱,四张嘴吃饭,就只靠部队每月发的那点死工资。小海最讨照辉欢心,家里要剩一个鸡蛋了,哥哥姐姐不能动,留着给小海吃,如果还有一个鸡蛋,也得问问小海,刚才那个够不够吃。
得知真相的小海,流着泪仲着眼抛,离家出走两天没回来,十岁的小毛孩子,愣在地铁站里睡了两宿。
也是因为之前和小海那样的关系,每次小海顶撞自己,照辉心里就特不是滋味儿。小海的一句狠话,比得上郑峰一百个白眼儿,陆晓青一百次的不答所问。
清晨四点多,照辉起来,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洗把脸,披上外罩,蹬在鱼池台上压腿时,他瞧见东厢房的灯亮着,窗户有一扇也是开着的。他走过去,透过纱窗看见晓青还趴在桌子上给风筝上色。
“闺女,一宿没睡?”
晓青抬头:“爸,这么早起,干嘛去?”
“有点事出去一趟,你是不是一宿没睡?”
晓青低头接着忙手里的活:“林姨今儿赶着要二十个风筝,我弄完就睡了。”
“还有功夫睡么!五点半你就上班去了。”
晓青除了食堂的工作,平时也接一些手工上的零活。她口中的林姨叫林玉芬,是他们胡同里的寡妇,靠在城门楼南墙根儿摆摊卖风筝脸谱面具和一些小玩意儿为生。她常拿些没上色的风筝或面具过来叫晓青往上面涂画,画一个风筝给她一块八毛钱,面具一块六,其他瓷儿烧的小人等就几毛。这还是看在跟陆照辉多年相好的份上开的价。
晓青的工资每月基本全交给照辉,只是接散活挣的钱,照辉从来没要过。
晓青把毛笔涮涮,换了一个色,说:“爸,昨天家长会上,小海得了奖状,全市的数学竞赛冠军。”
照辉裂开嘴笑,骄傲的笑出来。
“所以他才生那么大气,爸,你别怪他。”
照辉依旧披着外套,靠在窗户框旁,掏出烟来,两父女隔着纱窗交谈。
“我知道他是想给我长脸,那也不能说那些混蛋话!”
“……”
“老特么拿他亲爸的事儿戳我脊梁骨,白养他这么多年!”
“……”
“为了这俩二百五,我家也散了媳妇儿也跑了,我还得怎么着才算对得起他们兄弟俩,你说!”
“……”
“一个个的小兔崽子,混不吝!”
“……”
照辉一直自言自语式的,直到晓青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照辉一向不待见闺女这种笑法,让他觉得总有一种冷眼旁观看热闹的架势。照辉扔了烟头,不出声了,专心看着晓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