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内虽有许多杨树,可都是移植过来的,现如今早已长成参天大树。袭人一个弱女子,怎能单独爬上树呢?
然而她过于急功近利,不肯再等等园子里管花木的下人当值,竟自己脱了鞋袜爬上树。
这片杨树的长势特别高,而且是在树干中段才会横生枝桠。袭人一路慢慢爬上有树枝
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树叶上的露水,一滴一滴灌进杯子里。
好不容易将杯子灌满,她正要从树上下去。哪知上树容易下树难,她一个趔趄,竟从树上掉了下来。
“砰”的一声,袭人直直摔到地上。虽然地上只是一些杂草,并无乱石,但终究从树上到地下距离过远。她这一摔,只觉小腿处疼痛难忍,竟再也起不来。
此时还未到当值的时间,四周也没什么人,袭人躺在地上没法动弹,也无人来扶。
所幸刚刚收集好露水后,她便将杯盏的盖子盖的紧紧的,又一直将它们护在胸口处,露水并未因她的坠落而毁掉。
这让袭人又燃起一丝希望,自己早早来收集露水,又因这事弄得一身伤。到时宝玉喝了自己采的露水,病好后王夫人必定会非常感激她,到时她的形象只会比之前还好。
她在这边美滋滋的想这自己的心事。那边麝月、碧痕几位丫头,按照马道婆吩咐的时间起床后,发现袭人不在,猜到她肯定独自一人提前去了。
怡红院的几个大丫头,一直被袭人压着不能出头,心里早就怨气冲天。现下又看她瞒着众人,私自去采露水邀功,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几人当即快快收拾好,拿着工具一同前往杨树林。虽然去的晚,在主子心里肯定比不上袭人,可也比不去的强。
可当麝月几人到达目的地,瞧见袭人躺在地上紧紧抱着杯盏的样子,哪里猜不出到底发生何事了呢?
“麝月、碧痕,你们来了。”瞧见终于有人来,袭人禁不住露出一丝喜悦。“我看姐妹们近日照顾二爷辛苦,便想着自己先来采集露水,姐妹们正好歇息一下。哪知这树太滑,竟让我从高处摔了下来,烦请你们扶我起来,好把露水拿去烹熟。”
她这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么舍己为人。可日日在一处的麝月她们,怎么会不知道袭人打的什么主意?
此刻园子里还是渺无人烟的模样,众丫头思索一瞬,竟不管地上的袭人,互相帮着忙爬上树,用杯盏接露水去了。
瞧见此景,袭人有些慌张。“麝月,你们这是干什么?露水我已经收集了很多,不用再采了,凭白做些无用功。”
可任她再如何说话,树上没有一人肯搭理她。袭人躺在冰冰凉的地上,本就难受,此刻猜到麝月她们的心思,又急又气,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过了半日,待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自己卧房的榻上了。屋子里有一个叫四儿的小丫头,正在一旁守着她。
见她醒来,四儿忙上前去扶。“袭人姐姐别乱动,你的腿骨折了,大夫才来看过,说你怕是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
“几个月?竟要这么长时间?”听到四儿的话,袭人心里一惊。要是在床上躺几个月,待她好后,宝玉身边不知换了多少人,到时自己可怎么办?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是为了给宝玉采露水才摔成这样,若是宝玉好了,她可是大功臣。
“四儿,我回来时手里拿的杯盏去哪了?可有拿给二爷?”
“袭人姐姐,你采的露水在这里,太太说马道婆要的是四更的露水,你采的不是四更的,就用了麝月姐姐她们采的露水。”四儿从桌上拿起的杯盏,打破了袭人所有的念想。
她却仍有些不死心,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道:“我回来后,是谁给我请的大夫?太太可知道我是怎么伤的吗?”
四儿捂嘴一笑,“太太知道袭人姐姐受伤了,说了一句“晦气”,就再不曾再说什么。到是麝月和碧痕姐姐,因采集露水有功,太太赏了她们珠钗。大夫是麝月姐姐给你请的,大家都觉得她心善的很。”
这一通话,打的袭人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自己在王夫人心里,已经变“晦气”了。她想哭又觉得喉咙生疼,只好先让四儿给她倒一杯水。
谁知这四儿却不是个好的。“袭人姐姐,恕我无礼。我只负责在此陪着你醒来,接下来的事就不属于我了。你只能等后边来是伺候的人给你倒水,我还要去给麝月姐姐打下手呢。”
四儿说完就出去了,留下袭人在床上气的不知如何是好。往日她是这怡红院第一人的时候,多少人在她跟前讨好谄媚,她都不理。如今不过几日,竟让一个三等都不够格的小丫头,当面给难堪。
袭人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心里又担忧自己日后的前程。两三日下来,竟一日比一日瘦削,再不复往日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