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三奶奶问,我点点头。
倒不是为了礼貌所做的违心之举,而是确实真的舒服,虽然刚才背上被那把调羹刮得刀割似的疼。
久了之后,等那些疼痛慢慢变成一种比较麻痹的钝痛,背上开始被一层暖烘烘的感觉所包围,本来阻塞在身体肌肉每个部位那些酸胀得让人身心具疲的感觉,随着这种感觉的到来逐渐消失了,身体开始变得放松,好象压在身上很久了的某些沉重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也在这同时开始感觉到了床的舒服。于是整个人不由得飘飘然了起来,在背后那股浓浓飘来的酒香之中。
耳朵边似乎三奶奶和林绢又絮絮地说了些什么,我没怎么听。那会儿头脑变得有点模糊起来,眼睛也是。只感到两个人一直在交谈,不过声音听上去很轻,也挺远,远得好象在另一个空间里似的。
只有背上那种热烘烘的感觉是清晰的,我贴着软软的被褥和枕头感觉着这种软软的烫,然后觉得周围所能看到的东西也都变得软了起来,软软地摇晃着,软软地随着灯光变成一团软软的模糊……
模糊里似乎有一团软软的影子。
苍白的颜色,在那一团软软的晕黄里头慢腾腾地朝前走着,对着我的方向。
近了,似乎是个人的影子。
我贴着枕头动了动头。想转过身去叫林绢,可是脖子软软的没有力气,只眼看着他一点一点朝我靠近,然后低下头,贴近我的脸:“你陪我么……”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我睡了大半个夜加一整个白天。
依稀记得昨晚伴着那些奇怪的感觉我好象做了个什么奇怪的梦,不过梦里到底有什么,我却是拍着脑子都想不出来了。
不过那也不是我特别想去关心的,身体舒服了,暂时就图着享受这种舒服了,别得什么都管不到。因为一觉醒来烧已经褪了不少,虽然身体还是很虚,不过折磨了我昨天整整一天那种难碍的酸痛感彻底消失了,而且人也有了那么点胃口,闻着吃的味道开始觉得香了,甚至一口气喝掉两碗粥。
看样子土方子确实有它那年代的神奇之处的。
不过脸上和眼皮上的肿还是不见起色,虽然雨停后林绢和她家人又送我去那家医院复诊了两次,然而吃了不少消炎药外加敷了中草药,可就是没有一点效果。后来连那里的老医生也没办法了,只说了一个比较专业的某种药的名字,而那种药是镇上这种小医院所没有的,他们让我上城里医院去配。
于是在林绢三奶奶家住了四天也折腾了整四天之后,没多耽搁,在第四天傍晚我俩收拾了行李,在他们一大家子那么多人浩浩荡荡的相送之下,踏上了回家的路。
*** ***
回到我们居住的那座城市,一路沿着华灯璀璨的高速公路往家的方向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颠簸了几小时的我横在后座上没法动弹,不是因为累,而是晕车。
“喂,你还好吧。”感觉到我的不对劲,从后视镜里看看我,林绢问。
我答不上话。只觉得一开口胃里就排山倒海似的,傍晚喝的那两碗粥没地方去,憋着劲就想往我喉咙外头窜。所以只能摇摇头。
“你脸色很难看啊。”说着话,一辆车从边上擦过,猛超到了前面,林绢卒不及防晃了下方向盘。
我支着胳膊肘坐起来:“你就别管我难不难看了,多看着点路啊大姐。”
“没事,现在车少。”
“有事就来不及了。”
“别用你那双豪猪眼瞪着我,乌漆麻黑怪吓人的好不好。”
提到眼睛我的胃又一阵痉挛,忍不住弯下腰缩起身体,而林绢显然被我这样子给吓了一跳,头一转看向我:“喂!怎么啦??”
“我……”正想提醒她看着点前面,前面一团强烈的白光猛地闪过,刺得我手忍不住朝眼前一遮。就那么刹那间的工夫,一阵尖啸伴着道尖锐的喇叭声轰鸣着从边上疾弛而过,车声隆隆,像贴着耳朵刚开过一列火车。
好险,真的好险。
那么大辆翻斗车,都没见是什么时候迎面开过来的,要不是林绢反应快猛把着方向盘从边上擦过,我们这辆小小的POLO车差一点点就成了那只庞然大物底下一滩扁尸了。
“靠……这么晚居然还有这种车?!”直到那辆车一卷风似的在公路尽头消失成一个小黑点,回过神,林绢停下车朝那方向恨恨看了一眼。
眼神是心有余悸的,及至感觉到了什么慢慢转向我,脸色从刚才的苍白一下变成暴红:“你!!宝珠!!!你!!!!!”
我吐了。
就在刚才车身猛一转的当口我的头一下子撞在了车背上,这一下撞得我再也憋不住了,嘴只是那么一张,胃里憋了几个小时那团厚厚的东西几乎是同时迫不及待从我喉咙里直倒了出来。
一片绿绿黄黄,一片酸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