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用了。”赫连诛翻起话本。
“王后回来之后,和大王的关系有更好吗?”
赫连诛低头翻书:“自然。”
帕勒老将军笑道:“方才可不见得。”
“那是我闹得他烦了。”
“怎么能把人闹烦了呢?大王就不会克制一些?书上学的都不用吗?”
“我知道书上有这一条。”
赫连诛合上书册,抬起头,看见阮久就站在殿外走廊上,正等他一起回去。
赫连诛定定道:“我忍不住。”
帕勒老将军满脸写着“真不争气啊”。
赫连诛把话本藏在书案底下:“老师,我要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一边喊着“软啾”,一边上前,牵住他的手:“回去吧。”
帕勒老将军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目送不争气的大王牵着他最爱的王后,一边把手甩高高,一边大步离开。
阮久被他拽着往前走:“小猪,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秋猎如期举行,当日天朗气清,尚京城外搭起高台,燃起几丈高的篝火。
阮久一人分饰两角,先穿着王后的朝服,与赫连诛祭了天,再匆匆跑去换上大巫的衣裳,戴上他最爱的大巫的羽毛帽子,准备登上高台卜算。
鏖兀秋猎,并不隔绝百姓。相反的,百姓喜欢看大巫卜算,秋天之后便是冬天,鏖兀的冬天苦寒无比,最是难熬,大巫的占卜,可以给他们捱过冬天的信念。
所以他们反倒将占卜的台子垒得高高的。
阮久扶了扶帽子上的羽毛,从侍童手里接过挂着羽毛的权杖,拄着权杖,从分列两边的朝臣之间走过。
鏖兀只有一个神仙,就是天神阿苏陆。
据说天神无所不能,而鏖兀分布各处的巫师们就是天神的使者,大巫作为巫师中最高的巫师,被鏖兀人看做是天神最亲近的使者,死后是可以在天上侍奉天神的。
也正因为他们是天神的使者,所以他们都佩戴着羽毛,鸟类通天,这也是鏖兀人的看法。
阮久在两个侍童的陪同下登上高台,赫连诛原本要跟着他一起上去的,但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人间君王是不能随天神使者一同登上高台,窥测神意的。
赫连诛只能站在下面,抬头望着阮久独自走上去。
阮久干净又善心,又是几年前才来的鏖兀,赫连诛早已经不信天神了,这时候倒也有些觉得,阮久就是天神派来鏖兀的使者了。
不过赫连诛倒不想把天神使者供奉起来,他想把他拽下神坛,用人间帝王的“污浊之气”把他弄脏,让他回不去。
赫连诛越看越觉得阮久是上天派给他一个人的使者,引他上正途的。
总共是近百级台阶,只能一级一级走,阮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到了最高处。
愈靠近篝火,愈是闷热,阮久只觉得热浪扑面,抬头望了望,见火堆蹿得极高,还冒着黑烟。
阮久在火堆前停下,从侍童手里抓起一把彩色的小石头,丢进火里。
在火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里,传出几声闷闷的石头落地的声音。
阮久皱了皱眉,被热浪推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要等这堆火烧完才能把里面的石头找出来,做卜算,那是秋猎结束前的最后一件事情,所以阮久把石头丢进火里,便要下台阶。
但是——
阮久抬头望了一眼篝火,忽觉不好,回身猛地将两个侍童推开,自己也跌下石台。
就在他跌下石台的瞬间,高台上由木柴堆成的火塔,轰然倒塌。
这回阮久真像是天神派下界来传信的使者了,大巫用来装饰的羽毛,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