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俯身,刚想从墙上轻巧跳下来,斜前方传来一阵闲谈。
“哼,要我说,三郎君已是仁至义尽……”
许淙山身形一顿,长腿曲起,在墙头缓缓蹲了下来,整个人宛如一头油光水滑、蓄势待发的猎豹。
在日光下染金一般的瞳孔微微紧缩,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背对着他喋喋不休的人。
“三夫人嫁入许家足足三年,未生一儿半女,还不准三郎君纳妾。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不是诚心要三郎君绝后?况且,听说当年她还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嫁进来。啧啧啧,七出连犯两条,三郎君却还是与她和离,其实,就算是休了她也应呃呃!”
吴瀚没说完,便觉得衣领猛地收紧,把他未出口的话都勒在脖间了。
好在他是习武之人,回首一掏,谁料身后那个卑鄙无耻的偷袭之人比他更快地收回了手。
许淙山腾空往后翻了一滚,落在地上,毫发未伤。
看清来人竟然是许淙山,吴瀚额角一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恶声道:“狗鼠辈,你找死!”
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看到这张国字脸,许淙山暗骂一声晦气。他去教场的第一天,就和吴瀚结下了梁子。
来龙去脉很简单。吴瀚仗着自己是吴淑兰的侄子,生得人高马大,成日在教场称王称霸、呼三喝四,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许淙山初来乍到,一站到校场上,盘正条顺、眉目刚烈。光觑看他这张脸,便知其性情桀骜,不肯屈居人下。
吴瀚想给这个新刺头立个下马威,扬言要与他比试一场。反被许淙山一枪挑下马,输得里子面子精光。
输了也就输了。被这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骑到头上,吴瀚心中不平,暗地里给许淙山穿小鞋,明面上带人排挤他。
许淙山没打算这两天就收拾他,可谁让吴瀚今天撞他枪口上了呢。
许淙山抬高下巴,轻蔑道:“骂你爹呢?嘴这么臭?”
他取下腰间所佩的软鞭,慢条斯理地将漆黑的鞭身绕手腕紧紧缠了两圈。
随即弓下紧窄的劲腰,伸出一只手掌,跟逗狗似的朝他招了招,嘴里还“嘬”了三声。
见吴瀚火冒三丈地举拳冲过来,他手中的软鞭如露出毒牙的蛇一般,朝吴瀚的脸上劈头甩下。
许淙山的脸上戾气丛生:“爷今天就抽烂你这张臭嘴!”
柳媚珠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
早上从湖边捡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石头,放在窗台一字摊开,按个拣选晾晒。
柳媚珠在道观待得有些无聊了,她冒出想出门逛街的念头。
当然了,最好喊上小老公,他头发上那些亮闪闪的银饰很漂亮,她很想去打一些新的款式给他戴在发辫上。
正想着,身后有熟悉的女声唤他:“姐姐。”
她惊喜地回过头,笑吟吟扑到柳绮凤怀里:“绮凤,你来啦!”
柳绮凤习惯性地搂住她姐姐,大马金刀地环着人,盘腿坐在床上。
这姿势好像不太得体——但柳绮凤如今战功赫赫,绝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指点什么“有辱斯文”。
“大姐只看得到二姐呢,我们两个弟弟站在这儿,一眼也不瞧……”
“说的也是,反正大姐从来都与我们不亲近。”
这两句话阴阳怪气、一唱一和。
柳媚珠顿觉不好,定睛一看,才发现柳绮凤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对儿双胞胎兄弟。这对兄弟与柳绮凤是一母同胞,双胞胎长得面若好女,正一左一右眯眼瞧她。
柳媚珠把眼睛瞪圆了,同柳绮凤咬耳朵:“怎么把这两个祖宗请来了?”
柳绮凤瞧着柳媚珠。唉,姐姐的脸盘都熬得尖俏了,虽然也好看,可还是有些心疼,想折回去揍许纵一顿。
“事情办妥了。我们刚从许府回来,顺道来给姐姐送东西。”
是了,碍于柳绮凤的拳头,这两个在侯府无法无天的捣蛋鬼才肯跟着来这个破道观。
双胞胎手上分别捧着一个盒子,掀开盖子,里面全是成排的金元宝银元宝,元宝下面还压着几张地契。
柳媚珠丰厚的嫁妆肯定是不能搬到道观,所以就只好拿这些要紧的地契与供她平日花销的金银给她用。
柳媚珠却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那两个盒子。她咬住下唇,问道:“真离了?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