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狼孩们边哭边说,里头也有不哭的,却是咬牙切齿,仿佛嘴缝里泄出的每一个字,都力重如山,司徒小书不会读狼族的唇语,却百分百想得到他们说的内容……在那小村中所发生的一切……
云岗关的守备并非虚设,这么几万兽军来到苍凉山下,就算隐匿气息、遮断声音,这么几分钟过去,上面也不会无知无觉,渐渐有些**,越来越多的火把,在关头上点亮,大批人马赶往关上。
万军之前,托尔斯基将手一摆,打住了狼孩们的说话,从旁边的兽兵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扯去包布,高高举起,在他掌中的事物,赫然是一颗已经腐烂的狼人首级。
一颗狼头,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物,问题是,司徒小书认得那颗狼首,赫然就是去攻击小村,被己方所杀的其中一名飙狼战兵,自己甚至想像得到,这颗首级在此时出现,是怎样一个火上加油的效果。
首级现出,一名狼童显得特别激动,哭号着要冲过来,被身旁的兽兵拦住,托尔斯基仰首嚎叫,高声喊了几句后,伸手抹了抹眼,似在抹泪,跟着又抬头怒啸。
“……这个兽蛮子,真是懂心计。”武战豪低声叹息,司徒小书点了点头,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
托尔斯基看似为了族人的遭遇而悲伤,忍不住落泪,但如果真是那么仁心爱民,怎么能把小孩子带到战场上来?一会儿大军冲锋,小孩子们怎么办?看起来,这位“爱民”的狼王子,压根就不考虑这些。
既勇猛,又懂心计;能冲锋,更会用手段挑起族人的憎恨、愤怒,还顺势抢了大义名分当好人,一个兽人如此有手腕,怪不得短短数年间,就成为西北地方的人族大敌。
武战豪道:“那帮该死的贱贼,尽是在给阿姐添乱,现在果然惹出事来,若我知道是这样,一早就亲来西北,替她把那帮刁民杀光了!”
司徒小书皱眉道:“我一直想问,武殿下没想过要处理吗?村里的事,我听说以前也有,应该不是一时、一村、一地,是本地风俗,不是单纯冲去见人就砍,便能解决的,灭了这一村,还有其他村子啊!”
武战豪摇头道:“阿姐一开始试图建立制度,以法来维持秩序,但那些刁民就跑到平阳城里,到处告状,说阿姐偏袒兽人,勾结外族,帮着兽人欺压人族,迟早开关迎兽贼,司马氏一直看阿姐不顺眼,拿着这些诉状,几次逼得阿姐非常难堪,进退不得,最终只能被迫放手……”
司徒小书无语,单纯一件事,其实不难解决,立下规矩,固化为律,依律执法,依法而行,以武苍霓的手腕,几年时间,并不是不能解决本地风俗所造成的问题。
但再搅上司马家的不满、敌视,借题发挥,一件简单的事,就变得极为复杂,更别说此事牵涉到人、兽族之间的敏感神经,看似单纯执法,进一步却被扯到厚此薄彼,民族尊严,再被那些借此生事的人利用,武苍霓纵有回天之能,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就什么也做不了。
结果,该解决的问题未能解决,最终成了导火线,从情况来看,司徒小书甚至认为,托尔斯基早就打算利用此事,否则以兽族兵锋之强,纵然忌惮武苍霓出兵护民,又怎么会数年间拿这村子没办法,迟迟未有处理?
远处,托尔斯基慷慨激昂地说完后,伸出锐利的狼爪,在自己胸口划拉一道,鲜血迸流。
这个动作,仿佛信号,数万兽人大军齐齐动作,用各自的兽爪、兵器,在胸膛上划拉血痕。
战斗未发,就先弄伤自己,看似很蠢,司徒小书三人却遍体生寒,晓得这代表什么,那是以血立誓,必雪此仇此恨!沉浸在这样的悲与怒之中,哪还需要什么冲脉、什么爆发、什么药物,这支哀兵,何人能挡?
这位狼王子,确实是挑动兽族情绪的高手!
正上方,来自云岗关头,几道强烈光柱往下打落,越过长长距离,照亮了藏匿在山脚黑暗中的数万兽军。
对着光柱,托尔斯基仰首长嚎,数万名兽军齐齐作啸,隐匿气息的集体匿踪术,瞬息炸破,怒海狂潮似的齐声兽嚎,直响动天,惊破云霄。
托尔斯基昂举狼臂,遥指山顶云关,张口怒嚎。
“随我·破·城!”数万兽吼齐啸,随着撼地重步,化为一道洪荒暴流,逆天而击,由山脚直冲顶上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