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了也沉默。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学艺不精”这个词挺有挑衅意味的。可解释吧,又容易越抹越黑,毕竟她的语境和问题都是她发自内心想问的。
了致生已经失联四天了。
她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她爸活着的希望将越来越渺茫。
了了对死亡并没有很清晰的概念。
爷爷去世时,了了还没有出生。了致生指着相册里老爷子的照片教她“爷爷”的发音时,她才对死亡有了朦胧的认知。
幼年时,她以为死亡,只是会变成照片。
再有印象,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
奶奶和外婆接连过世。
奶奶去世时,是春天。连吟枝以她周末要练舞为由,撇下她,独自回了南江的老宅。一周后再回来时,手臂上别了黑色的袖章。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再后来,是一个寻常的冬日傍晚,她还没有放学。
那天天色昏暗,寒风凛冽,一场冬雨悬而未落,挂在云捎。
教室里同学们呼出的暖气将窗玻璃烘得朦朦胧胧,连吟枝出现在窗边时,并未引起注意。她先看见了了了,随即走到教室门口,敲了敲门,打断了数学老师的最后一堂课。
了了至今记得,连吟枝红着眼眶,轻轻扯住围巾挡住嘴唇的模样。她简短地说明了原因,提出要先带了了回家。
所有孩子都安静地等待着,包括了了。
她捏着笔,紧张地回忆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是因为练舞偷懒了吗?还是因为她想早点睡觉,故意撒谎说作业做完了?
直到,数学老师走回教室,让她快点收拾书包跟妈妈回家。
连吟枝牵着她的手,从教学楼一路走到校门口,抱着她坐上自行车后座时,才声音哽咽地告诉她:“你外婆去世了。”
了了搂着连吟枝的腰,冷风顺着她的袖口灌入校服,她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她最畏惧的连吟枝,在那一刻,哭得掩不住她的脆弱和悲痛,就像她摆在窗口的瓷娃娃,再结实,被风一吹,也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这才明白,死亡不是变成照片,而是长埋地里。
了了这几天的心情,就和那一天一样,充满了未知的恐慌和无措。
她不想失去老了,可她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并不会有人来找她交换信息,商量对策。
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同情的悲悯的,就连庆嫂也时而望着她欲言又止。就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她爸回不来了。
只有小师父,是唯一清晰而明确的告诉她老了会平安回来的人。
于是,她一直抱着这点微薄的希望,小心翼翼地捂在心口,一遍遍地祈祷着。
可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啊……
她仰着头,眼底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而他的目光却越过她的脑袋,看向了她身后——那里,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逐渐走近。
裴河宴眸光微转,忽生笑意。
真是阿弥陀佛,随喜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