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缓慢行进着。
马蹄踏在柔软流沙中,行进速度极慢,坐在马背上的楼西胧看了一眼前方众人的背影,不经意一回首,便被那黄沙落日,壮丽云霞的景色所倾倒,那是他在繁华京城从未见过的景色。
绵延黄沙,滚滚云霞,恍然间混成一色。
一阵狂风吹来,将楼西胧头上斗笠吹到了地上,脸颊上传来的刺刺疼痛之感让楼西胧抬手遮住面部,而看到他斗笠吹落的林明霁翻身下马,为他捡回了斗笠。
本来在前面领路的宋案并没有发觉,还是听到身后勒马声之后才回首看了一眼。他见京城来客下马折返,也跟着勒住了马。
已经捡起斗笠的林明霁抖落了斗笠上的沙土,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了楼西胧马前,将斗笠递给了他。
“四皇子还是用斗笠遮一遮。”林明霁看到楼西胧干裂的面颊上渗出的血丝,带几分怜惜的说道。
“也不妨事。”楼西胧放下遮在脸上的手,将斗笠接了下来。
宋案还停着在等候二人,也是因此他看到了楼西胧的相貌。他先是惊艳,而后又极快的皱眉——在他眼中,男人实在不宜生的太过阴柔。加上楼西胧方才遮挡面部的动作,被他当作了女子一样娇柔腼腆的姿态。但他到底没说什么,看到京城来客重新坐上了马背,才拉着缰绳继续向前走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边陲的守城外,城门打开,几人骑马而入。
宋案带他们去了翟将军的住处,因为还要巡守,将人送到门口就离开了。楼西胧跟林明霁进了院落,只见身着便服的翟将军正背对着他们,看着一张悬挂起来的羊皮地图。
“翟将军,四皇子到了。”
有人提醒了一声,背对着两人的翟将军才转过身来,看到楼西胧后,上前一步向他行礼,“老臣见过四皇子。”
楼西胧对他这样的忠臣十分敬慕,双手扶住他的手臂,“翟将军免礼。”
“今日没有亲自去迎,还望四皇子不要怪罪。”
楼西胧本就不受宠,他派副将迎接已经是很高的礼遇了,更何况面对着楼西胧他还如此的诚恳。楼西胧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正听到两声咳嗽,翟将军别过脸去,将咳嗽掩在了袖子里。
“翟将军是旧疾又犯了吗?”
止住咳嗽的翟将军道,“不是什么大事,劳四皇子担忧了。”说罢,他召来门口士兵,送楼西胧去了他接到京中来信之后就派人洒扫出的院落里了。
在路上时,林明霁忍不住道,“想不到万人传颂的翟将军,竟是这么个随和的人。”
“你从前以为他是什么样的?”楼西胧问。
“威武严肃,当世英豪。”
楼西胧闻言忍不住一笑。
“四皇子笑什么?”
楼西胧还未来得及说自己从前以为他也是个凡事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完人时,士兵已经将他们带到了院落门口。楼西胧进了院子,院子还不及他在宫中的寝宫一半的大,因为窗户关着,一眼望进去阴暗又狭小。但他竟没有多少不适,进去之后现将窗户推开。
林明霁发现这院落跟他从前的竹屋还要简陋,怕养尊处优的楼西胧不喜欢,但看推开窗户的楼西胧伏在窗前,面色平淡。
“这院子确实小了些。”
“翟将军住的院子,也并没有比这里大多少。”楼西胧也是苦中作乐一般,从窗外够进来的一根枝桠,抚着上面蒙着一层灰尘的嫩叶道,“还有棵桑树。”
林明霁看他此时模样,心中真切一动。
松开的枝桠自他手中一荡就滑开了,被他擦拭去灰尘的嫩叶,吐露出生机勃勃的一抹绿意。
……
林明霁久居山中竹屋,早习惯了清苦的生活,楼西胧有他作伴,过的也算怡然自乐。只跟林明霁不同的是,楼西胧总爱摆弄些小玩意儿,坐在窗前读书的林明霁,看到靠在院墙下拿着找士兵要来的雕刀的楼西胧,因为好奇他在做什么,半个时辰了摊开的书本也只堪堪看了两三页。
忽然楼西胧动了,他将雕刀放到一边,抖落了一下身上的木屑,然后举起手中的成品慢慢端详。
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喜鹊。
楼西胧在宫里不敢显露出的爱好此时又显露了出来,他摆弄欣赏了许久之后,终于察觉到了来自一旁的目光,他看过去,见林明霁坐在窗户旁看他,他反射性的将雕好的喜鹊藏到身后,而后他猛然想起,此时的林明霁已经不是他严苛的老师了。
看到一直靠在墙壁上的楼西胧躲到了一旁,他从窗户里再也看不到了,林明霁放下书本走了出去。
坐在台阶上的楼西胧将雕好的喜鹊放在手边,他又在雕什么。林明霁俯身看他,落下的阴影罩在楼西胧身上,楼西胧停下动作,仰头一看。
二人正是目光相对。
“是猫吗?”林明霁问他正在雕的东西。
楼西胧不自觉将雕好的半成品握在掌心里,他刚才是怕打扰了林明霁才躲到一旁,没想到他还找了过来。
林明霁在他身旁坐下,也是席地而坐,他拿起楼西胧刚才雕好的那只喜鹊,称赞了一声,“好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