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寒风呼啸而过,血腥味弥漫开,林明霁望着楼西胧,觉得这离他已是很远,让他冥思苦索如何才能接近的人,此时又远去了天边。
要如何与他并肩?
只做个清高文臣,只怕连拾他衣摆都不配。
……
端着碗前来领饭的人,望见碗里的稀粥上飘着一块油腥,翻开白米还有些许肉末,一时狂喜。
“肉!今天粥里有肉!”
这一声让本来低迷的气氛陡然扬高了一些。
“什么?有肉?”
马上就有人涌了过来,打饭的伙头军用铁铲敲着锅炉,“都给我去排队——见着肉军纪都不遵守了吗!”
本来还在忧心军中士气的宋案正好注意到这边的骚乱,作为副将,他怎么会不知城中如今局势,连生米都不够,怎么还会有肉,但等他接了一碗粥之后,的的确确看到上面飘着油花。
“这是什么肉?”宋案问伙头军。
“骆驼肉——说是四皇子养的骆驼死了一只,让人送到伙房来了。”
四周全都是呼噜呼噜吞咽稀粥的声音。
一头骆驼,虽喂不饱困城里的两万守军,但只是变成每人碗中的一点油腥,半碗汤水,就足以短暂的稳定人心。
……
大雪纷纷,马厩中往日精神奕奕的战马,此时都萎靡的挤在一起。
人都没有吃的东西,更何况是战马呢。
喂养这些战马的士兵坐在马厩旁,看着饿的直甩尾巴的战马,心疼的叹气——战马本就比寻常的马吃的多些,如今粮草减半,它们也跟着受苦。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送了一车干草过来,他一下扶着墙站了起来。
“四皇子的骆驼死了几只,多的草料让我送来。”送干草来的人这么说道。
喂养战马的士兵一下大喜过望,看着满满一车干草,比看见给人吃的粮食还要开心,“多谢四皇子,多谢四皇子。”送草料的人还没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将干草喂进马厩,看着饿坏的战马凑过来咀嚼,他一面揉眼一面叹气,“你们也受苦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带你们去南面那块草地吃个够。”
与他相熟的战马凑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快吃吧快吃吧。”
……
一天杀一只骆驼,只过了一个月,本来每日充足的骆驼奶也没有了,幸而积雪很厚,每日煮雪也算是一件苦中作乐的风雅事。
林明霁也不再整日看书了,站在屋檐下,与坐在火炉旁的楼西胧一起仰头看着屋檐上接的剔透冰锥。或是叫着景象触及到了内心,林明霁喃喃吟出一句,“银沙漫漫,一望朔风寒。”
“好一句一望朔风寒。”楼西胧复述一遍,而后道,“我在宫里看的诗词,都是繁花春日,锦绣风雅——来了这守城才知道,冬日苦寒,积雪能将人掩埋大半。”
“现在回想,以前真是坐井观天。”
林明霁一面听他说的话,一面提着茶壶,想续一续炭火,楼西胧却按住他的手,“别续了,能省则省。”
林明霁听他的话,将茶壶放了回去。又回他刚才的话,“我又何尝不是呢——自以为博古通今,经纶满腹,如今见着四皇子的胸怀,才觉得自己好似个食古不化的酸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