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青空,猎猎龙旗。朝拜百官中之上,供奉的苍天牌位前,燔柴炉中烈火烧灼。
已经更换了祭服的楼西胧看着珠帘外延绵向上的红毯,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
站在中层平台上按剑平视的翟将军,虽头盔上的红缨叫风吹的拂动不止,身姿却仍然是岿然不动,即使满头华发,仍旧是一派顶天立地之姿。在他身旁的台阶下,身着官服,手捧遗诏的林明霁目光越过跪地的百官,看向了垂着帘子的南华门。
楼西胧便在那帘子后。
眼见着时辰已过,天子迟迟未出,地上群臣虽然仍是伏地之姿,却已有人目光交汇起来。
伏在地上的赵息玄跪在第二列,身后骚乱似乎分毫也影响不到他的恭敬姿态。
就在跪在第一列的文官用眼角余光交汇时,一双靴子忽然从左侧走来,最后站定在了台阶前。
文武百官都已跪拜在地,来者又会是谁?
有人目光悄悄上移,以伏地的姿势看清来人相貌时忽然一震——来者竟是被打入死牢的太子!
今日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他何以能出现在这里?!
就在看清的人心中生出惊疑之际,一双靴子又从右侧走来,同样是停在了台阶前。这两个唯二站立的人,彼此间互看了一眼。
“呜——”
身后乐师忽然吹响号角,而后雄浑的‘始平之章’奏响。文武百官听闻此声,无论跪拜在前还是在后,此刻无一不是双臂伏低,额头抵触面前的石板。
庄重祭服自红毯上拖曳而过,在行至红毯正中间时,那两个姗姗来迟却站在百官之首的人各自撩开衣摆,单膝跪倒下来。
脚步在他们面前有了片刻停顿,跪在第二列的赵息玄斗胆抬起头来,沿着衣上的龙尾一路向上,正看到头戴十二垂珠冠冕,身着黑红祭服的楼西胧。他到底年纪不足,气势不足,这一身穿在他身上,尊崇有余威仪不足,朗朗日光照在他脸上,虽是珠玉华美,却也因为毫毛毕现,显出了他脸颊上那绒绒的惹人怜爱的一层。
他恨不得想伸手过去捉他衣袍下的脚踝。
并未察觉这滚烫目光的楼西胧只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二位兄长,便拾级而上,往那更高的地方走去。
站在中层平台的林明霁见他走来,俯身抬手,将手中遗诏奉给他。楼西胧自他手中接过,在这一时刻,林明霁本不该抬头的,可是他却抬头了,二人目光相对。
焚烧着祭品的炉中热浪滚滚而来,吹拂起了林明霁的鬓发,让他衣袍间都仿佛灌进了风一般。楼西胧就在眼前那摇曳不止的垂珠中与他对视。
“皇上,该行祭天礼了。”林明霁温声提醒他。
本在这里驻足的楼西胧听从他所说,接过他手中的遗诏,往更高的地方走去。在他登上最后一层台阶时,乐师所奏的‘始平之章’变为了‘奏平之章’,跪在下面恭迎新皇的群臣纷纷起身。
随着他们一起起身的,还有楼曳影与楼凤城二人。
二人势力不必多说,皇上在时都已经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只因后来皇上并未从他们中抉择,立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四皇子之后,又传回了翟将军回京监国,那些党羽才沉寂下去,如今这二人再度出现,有些人的心中就不免起了波澜。
难道他们还有翻身之机?
无视身后各方势力的灼灼目光,起身后的楼曳影楼凤城二人皆举目望着前方。
祭完天的楼西胧转过身来,下方本叫他仰视的二位兄长,此时正仰望着他,他张口想要宣旨,只口唇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下意识的去看站在左下位的林明霁,见他在那里才终于发出声音来,“今朕继位——”‘朕’之一字,让他平白生出了些勇气来,“今朕继位,爰布溥恩,与民更始,当大赦天下。”
百官在下山呼‘万岁’。
“罪无轻重,咸赦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