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的墙壁,冷的像是一块冰。即便楼西胧将身体蜷缩的再紧,也难以积蓄其一点热量。
牢门外,火光晃动,几个玩忽职守的南蛮士兵饮酒取乐的声音,不时传来。
“咳——咳咳——”
随着他的咳嗽声,隔壁牢房中传来了响动。
楼西胧抬头看去,是一件衣服从旁侧抛来,落在了地上。楼西胧起身膝行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看了眼从隔壁牢房脱下衣物抛来的护卫。
护卫以唇语劝他保重龙体,在被饮酒的士兵发觉之前,起身退回到了牢房里。楼西胧也披上衣服,坐回了角落。
外面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盖了件衣服在身上,终于没那么冷的楼西胧,眼皮开始打起了架。就在他半梦半醒时刻,一阵锁链脆响又将他惊醒,他睁开眼睛,见牢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被架了进来,丢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将人丢进来的护卫,就转头退了出去。
楼西胧虽一动不动,目光却紧紧盯在那个被丢进来的人身上。
他猜到这个人可能是谁了。可他不敢去看。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最好什么都别做。
从门口踱步而来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往牢房里看了一眼。在看到楼西胧双目紧闭,已然入梦之后,才终于缓慢的走开。等他走开之后,楼西胧才又睁开了双眼。
果然又是试探。
时间缓慢流逝,在整个牢房中,只有照明的火把发出毕毕剥剥的微小声响时,蜷在墙角,浑身僵冷的楼西胧才终于动了一下。他揭开盖在身上的衣服,用手臂撑在地上,将身体向那人探去。
明暗火光中,即便那张脸被沾满血污的头发盖住大半,楼西胧也一眼认了出来。
是翟临。
他伤的太重,手指都凝在静固的血泊中。
楼西胧将身体压的更低一些,犹豫半晌,才终于将试探鼻息的手指伸出。
还活着。
在察觉到鼻腔呼出的微弱气息之后,楼西胧先是松一口气,而后无数复杂的感情涌上来,让他盯着昏死过去的翟临的眼睛,都涌出几分痛恨——如果翟临好好的呆在京城,他们就不会面临今日的困境。
可这世上又哪有如果呢。
他已经为救翟临这个这前世杀他的仇人,踏进了的这九死一生的险境。若救不出翟临,他连自己的命都要赔进去。
牢中阴寒,伤重之后无力御寒的翟临,脸上已经冻出了蛛网似的青紫筋络,浑身更是冰如寒铁。楼西胧知道,自己若这么置之不理,他可能捱不过这一夜了。
楼西胧低下头,解开衣裳,将好不容易才积蓄起一点热量的胸膛袒露出来。而后俯下身子,用敞开的衣服裹住翟临心口,以一个不会压到他的姿势,将身上仅存的热量传递给他。
翟临脸上冻出的青紫,慢慢褪去了。近乎静固的血液,也慢慢流淌起来。
身体他处都冻的没有知觉,只有胸腔里还有一股热气的楼西胧,望着借由他的体温,度过这漫漫寒夜的翟临,竟有些想笑,不是笑翟临,他是笑自己——自己上辈子死在翟临手上,这辈子反而是舍了命的去救他。
他若不姓翟就好了。
他若不姓翟,不是翟将军独子,他绝不会救他。
维持着这个姿势的楼西胧有些撑不住了,他匍了下来,只靠手肘支撑着,胸前的热气也要散的差不多了,他感到意识正在离自己慢慢远去。
就在此时,昏死过去的翟临竟是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悬在面前的口唇。往上,是楼西胧在火光下明暗昳丽的一张脸,往下,是他袒露的脖颈与胸膛。
翟临几乎在看到这一切的一瞬,就断定了这是一场幻觉。或许是濒死之际,最美的一场幻觉了吧。
翟临定定看着面前的人,身上钻心剜骨的疼痛,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真的置身一场幻觉。
也是知道黎明将至,楼西胧从泥淖中将意识挣扎出来,按住地面,直起了身体。他在此时才看到,身下的翟临,眼睛是睁开的。
翟临染血的两瓣嘴唇翕动,像是想要叫他。系好衣服,将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用衣服层层包裹起来的楼西胧,向他在唇边竖起一指,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哪怕是在翟临自以为的幻境中,他也听从于楼西胧的话。
失血过多的晕眩感与身体失温带来的感知颠倒接踵袭来,本想仰起头,看梦里的楼西胧要去往何处的翟临,意识又重新跌回了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