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有过那种念头。”她耳朵微微翘起,三瓣嘴蠕动了下,“觉得,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好像也不错……”
“可是哥哥,我们已经没有功夫犹豫了。”
周启没有回话,周霖也不再劝,由他好好考虑。
他们不言不语,琼光还以为是犯了困,本在絮絮叨叨的嘴逐渐停了下来。三人沉默着,就这样等到了半夜。
终于,有只纸鹤晃晃悠悠地飞过来,冲发怔的琼光张开鸟嘴。
师寅有些冷淡的嗓音从中传来:“师尊传我即刻回谷,改日再谈。”
说是改日,也没有具体时候。
琼光不知是何滋味,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好过,就像多年前他烤好了鸡,邀师寅前来一叙,却只得到一句“免了”那般。有种希冀落空的寂寥,不由轻叹一声。
周启都冒到嗓子眼的嗤笑被他叹得咽回了肚里,不得劲地咕哝道:“什么玩意儿,真就急到连一面都见不了吗?”
“罢了,”感到手下周霖软绵绵的蹭动,琼光心情稍好几分,苦笑道,“就这样吧……”
他话音还没落,那停在半空不知多久,灵力未消的纸鹤再度开口,这回,声音有些艰涩:
“……抱歉。”
短短两个字,被他咬得僵硬极了,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小心。
就好像他也清楚此举会招惹厌烦,反复斟酌着该怎样说,才能表达出歉意似的。
琼光愣愣接住掉下来的纸鹤,无奈抱怨:“这小子……隔这么久,谁知道你还有话在后边啊。”
“罢了,”他把纸鹤塞进袖里,拍拍手,“就这样吧!”
分明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话,周启却能听出他心情的不同。
他有些诧异地问:“不生气吗?你可是等他到现在啊!”
琼光则说:“解释了,也道歉了,那便算了。总归都是问剑谷的,回去就能见,也不急于一时。”
“……你可真看得开。”
周启忽然觉得那个师寅有点可怜了。无论是何态度,耿耿于怀的始终是他,琼光却拿得起放得下。
“直说我脾气很好呗。”琼光摸摸他的头,笑眯眯地,“不然哪受得了你们这俩祖宗?”
“脾气好就什么都会原谅吗?”周启没有躲开,皱起眉问,“哪怕是他做了你不能容忍的事情,也道个歉就能解决吗?”
琼光脸上的笑淡去些许:“那可就未必了。”
周启忽然感到紧张,攥紧了下摆:“到什么程度会未必?”
“嗯……往大了说,残害无辜。”琼光想了想,“往小了说,谎话连篇吧。”
“……”
“怎么了?”
周启躲开视线,又觉得姿态太狼狈、有破绽,撑起一个虚伪的笑容:“只是在想,琼光哥哥真是个好人啊。”
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很可惜,他救下、养着的,正是他无法原谅,残害无辜、谎话连篇的坏人。
“我不会犹豫了,霖霖。”周启在心里道,“这里,果然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周霖跳到他怀里,只说:“没关系的。”
“你还有我,哥哥,我还有你。”
谁都不可信,除了彼此。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彻底领悟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