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衣怔怔望向那个天酥楼顶的黑衣少年。
不认命。
是了。
她不认命。
什么“破矩”,什么“将死”,这些她都不认。
她只认手中的剑,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零碎的记忆片段里,多是提剑杀人,收剑复命,在齐梁大内覆鬼面儿示人,将自己的心遮得严严实实,不留给他人一丝接触的余地。
不严格说来,自己没有心,哪里有所谓的余地?
接着潮水一般卷上来的,就只有过淇江之后的记忆。
提剑不用杀人,收剑不为复命。
原来没有心的人,也可以把胸膛里清空,挪出一点距离,留做念想。
红衣儿没来由笑了笑。
这算不算是将死之前,走马观花一样的回忆?
她望向天酥楼顶那袭模糊的黑衣,轻声喃喃道:“易潇。”
天狼城夜话时候,小殿下曾经说过自己名字的由来。
【“其实我也不贪心的,能活下去就好。”易潇一手托腮,另外一手在桌上画着圈圈,“我知道有人盼我死,其实我自己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找不到那位药王,续不了命,安安静静等死就好的话是不是就轻松了,是不是就简单了,是不是吧就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烦心事了?父皇给我取名萧易,其实很多事情一点也不易,真的很难。如果有可能,我觉得现在的名字就挺好:易潇易潇易潇,很多事情虽然做起来难,但是潇洒总是很容易的,要是寻不到长生药,我就找个潇洒点的死法儿,比如上吊?再比如照镜子把自己帅死?嘿”】
极冷的笑话。
所以红衣儿没有笑。
事实上,那一夜易潇说的所有的话,她都认真在听。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所以红衣儿只能闭上眼,避免四目相对之后哑口无言的尴尬。
而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睁开双眼,起身随便回一句什么话,后背上已经传来了暖意,一件薄衣加身,某人真的以为自己睡着了。
红衣儿捋了捋自己的发鬓,想着当时自己心底的念头。
睡着了
那便睡着了吧。
她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所以当眼前的三尺风雪散去,也许是魂飞魄散?
也许只是睡着了呢。
管他呢?
穆红衣突然笑了起来。
跌坐在地的风雪银城城主愕然看着这个美得过分的女人,即便是恶毒而怨恨的咒骂,也不由停滞一分。
红衣儿知道自己生得很美,却不知道此刻笑起来的模样,究竟有多美。,!
控的东西。
与业力一样,只可应劫,不可避劫。
风雪银城城主跌坐在地上,右手拼命捂住左臂断臂之处,那里一片冰霜覆盖伤口,在黑色气运燃烧下却显得苍白无力,无法抵抗这人间最无情的规则侵蚀。
他死死盯住那个燃尽所有,只为递出这一剑的红衣女子。
银城城主发出声音沙哑的痛苦呐喊,不仅仅是因为断臂之痛,气运灼烧比断臂之痛还要痛上十倍。
而在鬼门之中枯寂无数年,经历的痛苦,比这些加在一起还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