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个难以明白的问题。
当小殿下离开北巡抚司的时候,夜色刚刚褪去。
一宿未眠。
他未曾有过丝毫困意。
只是有些倦了。
像是一只飞起的鸟儿,足上拴着绳,绳下是数不清的重物。
突然绳断了。
那些沉沉的重物坠了下去,而有人对你说,你无须再看它们一眼,它们已经坠入深渊。
本该欣喜,却无从欣喜。
因为迷失了方向。
放下,放不下。
小殿下只能努力将脑海里的那袭挥之不去的白衣强行抹去,把那场大火熄灭,把藏在脑海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的那股子仇恨,全都掐死,淹没,遗忘。
不断告诉自己。
这些已经坠入了深渊。
已经了结。
最后他来到了林意的院子门前。
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居然有些许吵闹。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易潇看见了出乎意料的场景。
院子里,林意的妻子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满院子攒动的小光头。
青石搬着木板,接过小沙弥送来的一柄石锤,趴在屋顶上敲敲补补,把木屋屋顶的一块破角修好。
“小殿下?”
年轻的监院大人幸灾乐祸说道:“你也是被拉来帮忙的?”
易潇有些微惘。
身后有人笑眯眯拍了拍他。
小殿下转身。
红髻别发居士服的女子笑盈盈看着他,牵着一个小姑娘。
林天真拎着一个大红灯笼。
描绘着全家福。
林天真依旧带着谨慎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殿下大人。
易小安揉了揉小姑娘脑袋,林天真撒开脚丫从易潇身旁挤进了院子,钻进了妇人怀里。
易潇有些微惘:“你带她去拿灯笼了?”
易小安笑了笑:“嗯,灯笼就放在经韬殿,离得不算太远。”
易潇指了指院子内外,欲言又止。
易小安低垂眼帘,“那人把灯笼交给我的时候,不停对我说,说他的妻子是世上最温柔的人,说他的女儿是世上最可爱的人。”
红髻别发的女子想了想,轻声说道:“他是装疯的。”
小殿下沉默了。
“这个男人后悔于自己的懦弱,愧疚于自己的罪恶,他最后对我说他要去弥补当年的过错。”易小安说道:“他希望我可以在他死后,把这件屋子修缮一下,别下雨天老是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