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先是揖了一礼,然后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他抬起头来,额头有模糊血痕。
“这个磕头礼,是还给师父七岁那年救命之恩。”
第二个头。
“还师父知遇之恩。”
第三个。
“还师父授艺之恩。”
接着便是沉闷的叩首砸地,还有那个男人发自肺腑,绝不含糊的感激声音——
“还师父赠酒之恩!”
“还师父赐剑之恩!”
十八叩首,一个比一个沉重,一声比一声洪亮!
李长歌最后抬起头来,未曾动用元力,单纯以肉身叩首,砸得灰尘扬起,显得他有些狼狈,额前一片鲜血淋漓,微乱发丝沾染了血渍,一双眸子却是无比的清明。
他挺直脊背,认真说道:“这十八叩首之恩,长歌本想以余生侍奉师父,常伴银城,以此来还。”
跌坐在地,尚未从愕然状态中醒转回来的女子,听到了一句不敢相信的话。
“师父战死鬼门之后,长歌便再没了这个机会。”
愕然。
大惊。
接着是大怒。
她一巴掌摔在了自己这位大弟子的面上。
李长歌双膝跪地,被身材高大的女子迎面摔了一个耳光,不躲也不闪,也不动用元力,面颊一边显出猩红的掌印,整个人几乎要被这个耳光砸倒在地。
李长歌的发丝垂下,遮住眼帘。
他笑着摇了摇头。
他轻声说道:“长歌本以为,师父彻底死在了鬼门啊。没想到还有一点意识未能消散。”
女子城主不敢置信看着自己摔出那个耳光的手掌。
之前那个摔掌的动作,几乎不受自己控制。
在神魂的最深处,有某个原本已经稀释淡薄到不可看见的魂魄,愤怒不可遏止。
“师父。”
李长歌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女子。
自己的师父可以换一张脸,甚至换一副皮囊。
可若是连魂魄都换了,只留下皮囊呢。
那个对自己掷出酒壶,叮嘱自己临行小心的男人,还会回来吗?
不会回来了。
已经死在了鬼门。
这些年他长居塞外,早就听闻了银城城主的传闻。
师父死在了鬼门。
至少如今的天下人,是不认他这个师父的。
可眼前的女子,魂魄里还留着师父的残余,这是师父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