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他要说出「我把它们赶回来」,晏醉玉神色一正,“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还是放竹林里养吧。”
贺楼继续给猪仔迁窝,最后一只赶进去,他合上猪棚的栏栅,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晏醉玉抱着胳膊围观,这些农事他不比贺楼娴熟,插不上手。他抬头打量了一眼虽然简陋,但棚顶稻草厚实,外沿栅栏牢固的猪棚,问道:“你今儿何时起的?”
“啊?”贺楼顺手抽了两根铁丝给栅栏上加固,回过头不解地看了晏醉玉一眼,思索着:“嗯……”
“做这些要不少功夫,一晚上都没睡吧?”
贺楼盯着他,表情更纳闷了,斟酌半晌,迟疑着问:“我听闻……宗门规矩繁琐森严,我,不睡觉……也触犯门规?”
晏醉玉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指节蹭着鼻尖,撇过头去。
贺楼被他笑了那么多回,就算他做得再隐蔽,挡着笑、撇过脸笑,观察下来,如今也能一眼辨别了,不由恼怒,“你、你要笑就笑嘛,我又不会怪你……但、但是,如果我做得不对,你下回,可不可以直接骂我……”
晏醉玉正笑得不能自已,闻言耳根一动,回过头来。
贺楼闷头绞铁丝,眼睛往下垂着,“别动不动……把我扔给别人……我很听话,你一说,我就改了……”
晏醉玉安静片刻,陡然明了——小疯子聪慧了那么多回,终于这次,没转过弯。
也好,十六七岁的年纪,本就不需要太聪明。
“我教你也可以。”
晏醉玉蹲下身来看他侧颜,贺楼眼睛立刻睁大了一下,但还是按捺着欣喜没有转头,含蓄而矜持地竖起耳朵:“嗯?”
晏醉玉险些又没绷住,无声地舔了一下牙尖,尽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一点,“但你得想好了,去上学堂,你会有同窗,有先生,能学到许多在我这里学不到的东西,我能教你修炼,但我教不了你山川河流如何丈量,河田房屋如何建成,我教不了你,天下之大,身往何处?但这些,待你读过圣贤书,念过学堂,就都能找到答案。”
贺楼略略一想,甚为惊悚,“学堂的先生,竟然什么都会?!”
晏醉玉轻笑出声,“不是这样换算的,贺楼。负责学堂教习的仙尊,有十二位,先生二十六名,教习导师过五十数,他们有的专精古籍,有的曾游历天下、见识过万物之趣,有的擅工,有的会农事,你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很多你感兴趣的东西,并且得到他们的倾囊相授,你想一想,究竟是闷在我这里埋头练字划算,还是……”
贺楼皱起眉来,有点不高兴地打断他,“你也很厉害。”
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没念多少书,说不出什么铿锵有力的漂亮话来,只能说一句干巴巴的你也厉害,但在他心中,晏醉玉天资聪颖,不骄不躁,处事有度,待人宽和,这世上,没有比晏醉玉更厉害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