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沉朝顏从陈府偏角的墙头跃下,松了松尚有些僵硬的胳膊。
她六岁便伴读于宫中,结识了霍家那个不着调的霍小将军,两人招猫逗狗,为祸宫廷,几年下来,沉朝顏竟然也习得了些许三脚猫的伎俩。
周遭寂寂,天地酣眠。
陈府正值丧期,府上到处可见白色丧幡。
陈尚书头七还未过,故而此时此刻,陈家人大约都在前屋的灵堂里守着,后院的厢房几乎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廊簷下几盏在夜风里晃荡的风灯。
沉朝顏回忆着有金找来的地图,顺着墙角往陈尚书的寝屋摸去。
她一路矮身靠着阴影遮蔽,不多时穿过一道月洞门,便来到了陈府的后院。
眼前出现一间被烧毁的屋舍,宽敞不说,前门处由三层花岗岩垫高,此等规格,在府中应当是主人所居住的地方。
沉朝顏思忖着,放缓脚步,矮身靠了过去。
房屋的门窗已经上锁,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
她四下打量一番,从腰间摸出一根火烛筒,擦燃,从窗户的破洞里扔了进去。
火光一时窜开,原本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排排木架林立,地板上还有成堆的黑灰。
沉朝顏本想绕着屋子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鑽。然而还没等她找到进门的法子,几声窸窣的脚步就从远处缓慢地近了。
她立即闪身,避到了廊柱后的一片阴影之中。
有人从内府的垂花拱门中行来,看穿着,应是府中的管事和大夫。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面上似乎都鬱结着一层苦色,极至行到书室附近,沉朝顏听到那管事悠悠地叹气。
“之前不是说病情稳定的,怎么如今说加重就加重呢?”
“夫人之疾乃旧症,这些年一直无法根治,只能用药将养。再说她与陈尚书幼年相识,感情甚篤,如今府上出了这等大事,悲痛之下旧疾加重,也属正常。”
“哎……”老管事闻言愁色更浓,低头自语到,“谁说不是呢?我家大人一向身体康健,偏就近日忽然头痛,若那日大人跟大家一道上街赏灯,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
管事兀自断了话头,又哀哀地叹出口气来。
那被称为白先生的大夫没接话,沉默地跟着老管事走远了。
夜归于寂,一阵风来,簷下那盏掛着丧幡的风灯打了个旋儿,沉朝顏侧身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准备好的匕首,对着封死的窗户一阵划拉。
“喀嚓!”
一声轻响,铆钉掉落。
密封的窗户开了一半,沉朝顏趁着四下没人,撑臂直接跳了进去。
周遭没有点灯,屋里本就漆黑,再加上四处都是些焚烧后的焦黑,沉朝顏一时也有些抓瞎。
她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借着远处几盏摇晃的风灯,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事物——博古架、顶立柜、曲屏风、罗汉床……
绕过被烧得精光的月洞门,沉朝顏就进入了寝屋的里间。
靠墙而置的是一张匡床,再过去就是一张连成一排的矮柜,上面摆了些已经分辨不出的东西。
沉朝顏行过去,擦亮一点火光,细细地端查起来。
黑漆漆的一堆,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沉朝顏有些烦躁,叹了口气准备去别处再看。
然而随着那声轻叹,一阵飞灰腾起,沉朝顏一怔,隐约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