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小食物不平稳的喘息和柔软微小的心跳声。
明明是这么脆弱,抵不过他一碰就会死去的阳间生人,为什么总会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地牵引着他死寂心脏开始沉迷跳动?
顾承执沉默着,纵使神智冰冷地警告着,这只是一个显而易见,甚至编制得过于粗陋可笑的美好幻境,他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了进去。
“好。”
在真切抓住过温热而不灼烫的温暖后,哪怕清楚温暖之后可能是重重陷阱,谁能忍住不再触摸温暖的孤寂,放任自己毫无止境地在冰海一直坠落呢?
比起死在孤寂的冰海里,顾承执觉得,自己更愿意十指紧紧攥住触可及的温暖,哪怕最后死在这热浆里,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恢复好了情绪之后,想到自己和顾承执的这重误会已经全部解开,纪轻冉再恢复了以往几分欢欣雀跃的意味。
男人抱他洗漱完之后,一片朦胧的黑暗里,别墅外的惊雷偶尔照亮了可听到角落,感觉到客厅里的保镖仍然如同冰雕一般分毫不动,纪轻冉有一些担心,他忍不住抱着顾承执的脖颈,小声说道。
“他们没事吧?”
顾承执并不想关注闲杂人员一眼,只是感觉到怀人的担忧,勉强将注意力分给了客厅里的保镖几眼。
“没事,等我离开之后,他们自然会恢复原状了。”
如果是周天师此刻在这里,听到顾承执的这番话,早就会被男人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吓得转头就跑,然而纪轻冉一无所觉,他心里顾承执除了生孩子就是无所不能,因此也毫不对顾承执的能力有丝毫怀疑,自得其乐地将头靠在男人脖颈上后,感觉到伸不见五指的漆黑,突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可以开灯吗?“
然而这一次,顾承执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地纵容他的任性。
“不可以。”
男人嘶哑难听的嗓音透出了极为显而易见的冷淡,其实纪轻冉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顾承执声线的不对劲,只是想到昨天男人哪怕离开他,都不愿开口向他解释声音和异样原委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权力向顾承执询问声音的异样。
如果顾承执现在不想回答他的问话,他不会把刚刚哄好的男人又给惹生气了吧。
定定地想着顾承执声音的事情,纪轻冉的心情没有了一开始的畅快,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趴在男人颈窝上,顾承执身上伴随着冷淡气息还有丝丝缕缕缠绕进他口鼻的微微灰烬燃烧殆尽的气息。
这种气息并不难闻,类似于他小时候扫墓时闻到的纸钱味道,然而这种味道出现在顾承执身上,莫名让纪轻冉感觉到顾承执身上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的担忧和恐惧。
然而顾承执仿佛毫不知道他心纠结想法一般的,在冷冷地砸下那个字后男人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异常平顺地从一片漆黑的大厅走出了别墅,走进了山林里的石阶小道。
瓢泼大雨仿佛要打穿这处别墅,然而纪轻冉却能感觉到,顾承执稳稳抱着他的怀抱没有一丝震颤,男人没有撑伞,也没有任何挡风挡雨的工具,然而没有一滴雨丝落在他的身上。
顾承执身上很冷,然而因为没有雨丝和风的感觉,此刻窝在男人怀里,纪轻冉却能感觉到一种回到遮风挡雨的庇护所下的安稳感觉。
顾承执默不作声地抱了他一路,纪轻冉也逐渐摸清自己的心绪,逐渐想开了起来。
就算顾承执可能因为他的问题而生气,他之后也可以继续努力把顾承执哄好。可是如果不问顾承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发生了一些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小心翼翼地抱紧男人的腰身,纪轻冉想要抬头,却被顾承执不轻不重的力道牢牢摁回了颈窝里。
“干嘛?我想和你说话。”
纪轻冉小声地抱怨道,声音轻得如同刚出生的猫崽一般,没有一点威力。
“冥婚之前,不要和我靠得太近。”
然而顾承执的反应冷淡,给出的也只是简短得最少话语就能回答他所有问题的答案。
纪轻冉心一跳,他陡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昨晚顾承执为什么要走的答案。可是这一次,他乖乖地没有抬头,顺从着顾承执话的意思,一动不动地将头埋在男人的肩颈上。
“连看你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顾承执侧了侧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微微冰冷的唇擦过了他的耳垂,激起了纪轻冉耳垂最敏感区域的一片酥痒,“你会害怕的。”
然而顾承执不解释还好,听了顾承执的解释,纪轻冉感觉自己心头熄灭的嚣张气焰又死灰复燃了。
“我才不会害怕,你让我看看嘛,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的!”
纪轻冉刚想继续表决心,男人冷淡的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壮志豪情都堵了回来。
“哪怕我变成第一次吓你时候的样子?”
纪轻冉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想到了记忆里那张让他头皮发麻的没有五官的平整的脸,虽然他很想逞强着顺着男人的话应下来,可他从来怕鬼的身体非常诚实地反映给他的理智,如果顾承执真的用那张脸陪伴在他身边,时不时放大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是一定会被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