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用不上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要走到这一步。
直到子时,赵璟才议事归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推门进屋,见鱼郦正伏在书案上瞌睡,头靠在弓起的胳膊上,旁边的烛光幽幽。
她听到响动,猛地抬头,揉揉惺忪睡眼,声音里带了些黏糊:“你回来了。”
赵璟今日命徐滁整军待发,三日之期一过,立即杀入蜀郡,除逆贼,平邑峰。
这片洒满明德帝心血的土地能否躲过一劫,全看天意。
这些他不欲与鱼郦提及,只是满怀关切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鱼郦眨巴眨巴眼,“在等你啊。”
她斟了一瓯茶递给赵璟,赵璟接过,看着那涟漪浮起的琥珀色茶汤,“我不渴。”
将茶瓯搁回去,他坐到了书案后,开始翻阅白天未来得及看的奏疏。
金陵日日有加急奏疏送来,这些天的格外棘手。
萧太后久居深宫,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近来逐渐不安分,同朝臣来往过密,甚至还因出现轩星大亮的天象,而坊间开始流传女主天下的预言。
赵璟对他这愚蠢的母亲终于耐心告罄,预备将蜀郡之乱平定后,回金陵好好清扫萧家残余的势力。
他抬眸看向鱼郦,心道元思皇后仙逝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既然萧皇后已逝,那么鱼郦就不必再顶着萧氏之姓回宫了。
毕竟萧氏也并没有给过她什么优待,相反带来的全是伤害。
他道:“你现在的名字裴月华,我觉得很好听。”
鱼郦正偏头盯着那只被赵璟搁下的茶瓯看,冷不防他说这个,有些摸不着头脑。
“西蜀有裴氏,乃河东裴氏的分支,系世家大族,这一代的家主裴笙是赫赫有名的鸿儒,他有三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赵璟面上有温柔的笑意:“我给他去过信,他说裴氏全家都十分欢迎你的到来。”
鱼郦明白,这是要给她一个新身份。
其实是好事,毕竟于她而言,这个萧姓着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更何况她的血统仍是顶在寻安头上的一片阴霾,只要寻安的生母已逝,这事情就会成为永远的悬案,死无对证,无从追溯。
可是……
赵璟见她犹豫,道:“你放心,不需要在裴家待太久,你只要与裴家人熟悉,日后在金陵相见不至于生疏便是。”
“你权当在裴家休息一段时日,过了这段日子待明年春暖花开,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鱼郦觉得一切都太过美好,以至于虚幻,让她不敢相信。
她轻声问:“你真的说话算数吗?”
赵璟笑了,颇有些苦涩:“那夜你和万俟灿离开后,我在蜀王庙里坐到天亮,想了许多。我曾经想把你绑在身边,诸多手段都用了,结果就是伤人伤己。我想开了,既然强求不得何必强求,至少我有寻安,我们总不会成为陌路人。”
时日还长,总有时间让他脱胎换骨,慢慢追回他的窈窈。
鱼郦呢喃:“你突然这样……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赵璟笑道:“我说过了,从今往后你身边只有好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鱼郦轻轻勾指捏住衣袖,心揪到了一起,那种久违的心痛的感觉恍惚间好像又回来了,她竭力压抑,面容温婉恬静,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有思,你真好。”
她附身吻上他的唇,赵璟惊讶地睁大了眼,像是个被轻薄了的纯情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