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接过手帕,低头辨别着里面的成分。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原本我还想问一下这个药方的,但她们也不清楚,”流杏双手叉腰喘着气,眼神亮晶晶的,“不过我还打听到了,这个方子其实是太医院那边给开的。”“秋猎的那段时间里,赵府医去给老王妃请过几次脉,并酌情调整了药方。”薛明月抬眸看向她:“还有吗?”流杏愣了下,又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对了小姐,我还打听到这次老王妃出行的由头是去庙里上香,是中途换了马车赶过来的。”“赵府医原本也是要跟来的,但侯爷把他给扣下了。”……谢景阑?薛明月微怔,她察觉到赵府医有问题,已经是岑老王妃来了春霞镇之后的事。那他是发现了对方有异,还是因为巧合……阴差阳错把人留下的?薛明月抿唇,下意识蹙了下眉。为何感觉每次他都能比她先一步呢?明明占据了重生先知的那个人是她,可真真切切改变了那些人轨迹的,里面却处处都有谢琅的影子。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因为他和她是一样的?见她露出这副神情,流杏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小姐是哪有不对吗?”流云和立冬也跟着看了过去。“没有,你做得很好。”薛明月回神,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又问道:“那她们可有说侯爷为何将赵府医给扣下吗?”流杏这才松了口气:“她们也说不清楚,但好像是和表小姐有关系。”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下来,斟酌着道:“她们都说这是侯爷在替您出气,因为府里的人都知道表小姐和赵府医关系不错。”薛明月:“……”薛明月脸色顿时一黑,当场就想说放屁这怎么可能!名门淑女讲不出粗俗的话,但她经过北方剽悍民风的洗礼,如今却觉得这种想说就说的方式很有一定意义,比如现在她就很想破口大骂。谢琅给她出什么气,需要把八竿子打不着的府医卷进去?而且噱头居然是白真真?谢景阑那厮究竟借着她的名义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薛明月冷笑道:“白真真派人刺杀我,如果他做出的处置就是抓个府医,那他谢琅还真是好样的,耗子都比他会抓人。”“……”立冬默不作声地将自己藏到流云身后。夫人这会儿有些气上头了。立冬立场很是摇摆,一边想要替侯爷解释一二,一边她又确实不知道多少内幕,而且夫人说的也对,侯爷做的就是很离谱啊。薛明月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谢琅一通。但想到昨天就将对赵府医的猜想给他送了过去,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抓的人,在谢琅的审讯下应该也能吐出不少东西来。流杏咽了咽喉咙,顶着流云还有立冬催促的目光,问道:“小姐,那药渣有问题吗?”薛明月深吸了口气才将郁气压下去。她吐气道:“有。”她从药渣里挑出指甲盖大小、熬煮得略微发黑的白片,这副药本身并没有问题,太医院给老王妃开的是补药,用的全是补气养神的药材。薛明月随意一闻就能闻出好几样珍稀药材。流杏茫然:“那……”“赵府医替换了其中的一味药材。”他很聪明,并没有擅动太医院给开的药方,而是依据老王妃当时的身体状况稍微改动了一下药方。原本加进去的那味药材应该是白枝,用以清热解肺。“应当是那段时间老王妃不知因何动了肝火,所以他趁机更换了药方,但他却用另一味药替换了白枝,用了和它很相似的药材。”立冬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着急道:“是什么?”薛明月:“地罗。”这两种药材其实很难分辨,若非是她前段时间跟在安太医身边学医,在处理白枝这味药材的时候被他骂了好几通,他当时就举了这个例子。不然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地罗本身无毒,但它和这副药方里的其中一味补药却是相克的。加入白枝能起到清热的作用,但地罗加进去却只会让补药的药性消解,若是剂量稍微再重一些,就会让服药之人逐渐感觉身子沉重疲惫。要不了多久,病情就会愈发加重。流云被吓了一跳,立马看向流杏问道:“你可注意过药渣里有多少这样的地罗?”流杏紧张地手心冒汗:“……好像有不少。”显而易见,更换药材之人想要的就是让岑老王妃在短时间内‘病重’。没错,就是病重。薛明月眼神晦暗不定,神色变得有些难看,原来这里面当真有赵府医的手笔,想来上辈子让老王妃病重逝世的应该也是他了。“这药不能再继续喝下去。”她将药渣重新用帕子包了起来。转头看向流云:“你去和庄子里的管事说上一声,派人明日去将那位与外公相熟的曹大夫请来,就以给我……哦不,给外公复诊为由。”流云点头道:“是,小姐。”正商议着,外面忽然间响起了喧哗吵闹的动静,隐约还听见了几声老爷。外公回来怎么有这般大的动静?薛明月愣了愣,推开门就朝外走去,结果刚走到月拱门附近就被人给拦了下来,穿着蓑衣的小厮对着她说道:“小姐,老爷吩咐过莫要让您出门。”不让她出门,这是什么吩咐?她心中感到奇怪,皱眉道:“我不出去,外面发生了何事?”远远地看着那些手忙脚乱的人里面,还有穿着垂柳书院学子衣裳的人,他们各个瞧着都很狼狈,像是在泥里滚过一遍似的。“……快去烧热水,再去请大夫来!”“山长不小心摔了一跤,眼下人已经昏过去了,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传了过来。薛明月只听见只言片语,脸色就霎时一白,整个人瞬间手脚冰凉,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倏地就抬脚向前走,径直走进了雨里。小厮还要拦她:“小姐,老爷早上临走前特意交代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让您离开院子。”流云她们连忙上前给她撑伞。薛明月眼神冰冷:“立冬,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