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岸上甚远,带一人上岸尚且困难,若同时带两人只怕体力不到半途便会不支,总是要救长公主为先,以保证她的安全。
沈元慈连想也不用再想,她摇头:“魏大人即便再通水性又如何能带两人?你先带长公主上岸,再来救我,船上只余我一人尚且不会下沉太快。”
可他二人依旧犹豫不定,站在原地不肯动,周昀嘉此时已经急得哭了出来,要她不管沈元慈死活自己逃生,她如何做得到?
眼见船又下沉了一截,承受三个人的重量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真是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沈元慈只想劝他们赶紧离开,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语气坚定:“你们若是再犹豫下去,怕是谁都走不了!”
周昀嘉已然哭的梨花带雨,连精致打扮的妆容都花了,抽泣不绝,声音开始发颤听不清了:“元慈。。。。。。元慈。。。。。。”
沈元慈握住她的手,两人手上皆出了许多汗,却也只能故作镇定安慰她:“魏大人先将你带回岸上再回来救我,我无妨。”
沈女君说得对,如今应当以长公主的安危为先,只要有他尚有一丝力气,也要将长公主带回岸上。
他向沈元慈郑重作揖:“女君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将长公主带至岸上后就会回来救女君。”
只因情况如此,魏旭不再多言,转而面向周昀嘉,深深一呼吸,他声音低沉又有些拘谨:“长公主。。。。。。得罪了。”
说罢便带着周昀嘉投入水中,所幸他常年操练体能,带着周昀嘉倒也不十分吃力,想来带上岸应是无患。
沈元慈见二人浮在水中已经渐渐朝岸上游去,至少周昀嘉是没事了,她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方才她故作镇定只是为了让周昀嘉和魏旭放心离开,但自己能有几分获救的机会,她并不知晓。
她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子,如何能做到在生死面前毫不色变?
二人离开后,她的惊慌才终于露了出来,似乎全身的血液将要凝固,头脑中还在嗡嗡作响。
而这时,船已沉下了半艘,令沈元慈思绪回转的是一记“喀嚓”的响声。她本能地询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竟然是船头的木板断裂开来!
想起方才看到船头漏水,她便有疑惑,既是专门为李夫人打造,为何会如此频繁出现问题?没有腰舟也就罢了,但谁能想到如此精美的画舫竟然会漏水,而且还不止一处。
哪有工匠会将船做得这般差?
如今想来确实是疑虑颇多,沈元慈隐隐觉得此次漏水并没有那么简单,心下愈发不安。
她朝船头漏水的地方仔细看去,直到看清那块破解的木板切面工整,几乎连毛边都无……
哪有木板断裂会成这样?这,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为的恐怕就是将船上的人全部沉入水中!
沈元慈身上一凉,手臂顿时起了疙瘩,这画舫上升起一种恐惧的氛围将她的全身笼罩,她的双腿失去力气无法再撑住身体,随即吓得瘫倒在地。
俶尔闻得船体再次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沈元慈全身颤栗,那双清澈的眼眸此时已经如同陷入了黑暗,见不到光也看不到希望。
只有已经分作两半的船身落入她的眼中,她的呼吸似乎就在这一刻骤停。
伴随着落水的船身,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也一同没入水中。
长至十六岁,沈元慈还从未有过溺水的经历,而此时的感觉却是如此深刻。
水逐渐涌入她的鼻腔,剥夺了她赖以生存的呼吸,她极力用手脚扑腾想浮出水面,却愈来愈往下沉,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无法说话也无力挣脱,她被关在水的囚笼里,丝毫动弹不得。
原来溺水竟是这样的感觉,她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在死亡的前一刻,脑海里究竟会想些什么呢?她依稀看到了幼时在父亲书房玩闹的场景,后来玩着玩着就到了太学,见到了周昀嘉和陶蔺……
只是欢声笑语离她越来越远,开始尝到无助的滋味,她觉得好累,没有力气去回想,也不想再挣扎了。
“我带你离开。”
就在她意识渐失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直到手中传来触感,宽大而结实,是一双手,带着些许粗糙的沙砾感,似乎是厚厚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