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出现在黑暗里,悬空着无声靠近,它晃荡到秦媱的左右,又晃荡到秦媱的背后,似在对着这个小小的身子寻找合适的角度,终是毫无征兆地抚上她弓着的背脊。
那可怖的手掌纹理,摩挲过背脊,揉过弱小的肩膀,搓着她白嫩娇小的胳膊,伴随着来自地狱的贪婪笑声,这一刻,对于八岁的她而言,所有的信念与神经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那双手,如鬼魅般,来了去,去了又来,拖鞋踢踏声渐远渐近,反复折磨。
小小的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害怕地缩紧封闭,一遍又一遍地流泪呜咽。
一阵乐声凭空传来,脆弱敏感的耳膜听出了口琴的节奏,悠扬地从远处带到她身边,盖过那噩梦般的拖鞋声,一声声抚慰着她在黑暗中的不安,唤醒她的一丝清明。
她急促的鼻息渐渐转为平稳,试探性地慢慢放松下身体。
很容易,但是对她来说漫长又煎熬。
当她终于睁开眼,依旧一片漆黑,因为她的双眼被绑上了,万幸,她听不到踢踏声也没有令她惧怕的手,她知道自己是在那间昏暗的地下室。
有人影跑了出来,给她送饭,坐在她的不远处,后来替她打开了一角光亮。朦胧微薄的光透过那半扇窗户和眼睛上的布条给了她一点希望和安慰。
梦里的秦媱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江觅的名字,为缩在角落里小小的她唤来了落拓少年。
少年撬开门,一声又一声地安抚她别害怕,替她拆掉束缚扯下布,拉着她的手跑出蔽塞的地下室,跑出陌生的旧楼,带着她穿梭在陌生的街道……
她远离了可怕的噩梦远离了魔鬼一样的拖鞋声。
秦媱以为自己抓着江觅的手逃出来了,可是江觅停下脚步,顷刻间一切都变得黑白缄默顿时化为虚无。
她的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褐色的刀柄锃亮的银光,她握着那把刀怔怔看着,大脑一片空白地将刀刃对准另一只手腕。
上面清晰跳动的脉搏和她心跳声一致,嘭嘭嘭,吵得她想立刻结束源头。
刀刃下划前,江觅伸出手截住她的动作,握着她举刀的手尖刀莫名转向他,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恐怖的刀尖一点点没入江觅的小腹,鲜血从相接处流出,慢慢地浸满了她的双手。
……
江觅睡眠很浅,睡中听到隔壁传来的哭泣声,很快辨别出那是秦媱的声音。
他惊醒,顾不上穿鞋,光着两只脚跌跌撞撞地跑到主卧。
秦媱满身是汗地蜷在床上,她眼睛紧闭可哭得声嘶力竭,枕头上湿漉漉的痕迹早已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汗。
江觅在床边半跪下,伸手展开秦媱指甲紧扣掌心的双手,另一只手在她后背有规律地上下安抚,梦中受到安慰的秦媱本能地寻找着他的气息挪着身子向他靠近。
“江觅……江觅……”
“在,我在。”
秦媱在混乱呓语,江觅不觉烦,每叫一声他就应一声,等到怀里的人声息逐渐安稳下,他紧绷着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她,牢牢抓住江觅的手,哭喊转为了呢喃,她脸颊上挂着新旧泪痕,江觅的手背贴在她的脸颊摩挲轻抚。
怀里传来她微弱地低语:“江觅……对不起……不要怕……”
江觅跪地的腿脚酸麻膝盖刺痛,听清秦媱说什么后,因痛苦担忧紧皱的眉目渐转复杂。
他垂下眼,平复心里的波澜情绪,牵扯出浅淡的苦笑,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吻。
顶楼的深夜分外寂静,秦媱在安抚下再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