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强行带走他,只会把他的心伤得更深。
说了那么多,锦画忽地颓然叹了口气:“算了。”他自取下一旁架上一早准备好的柔软布巾往门外走,“我自会去洗干净,不惹你赵大老板的嫌。”
“不……”赵景行不假思索,冲上去劈手夺过锦画手中布巾,“不脏,别洗了,哥哥对不起你。”
锦画亦不假思索,扯回布巾回身一脚,赵景行踉跄地连退数步,后腰撞在床边桌角,痛得快要岔气。
锦画收了脚,敛眉怒道:“别跟着我!胆敢过来,老子立马废了你!”
人怒气冲冲地走远了。
“从哪里学来老子老子的,甚么臭脾气……”赵景行小小声咕囔,不敢教锦画听见。腰痛得很,扶着来到桌边坐下,赶紧倒了杯茶顺顺气。
房中静下来,赵景行回想起方才之事,眉目倏然沉郁下来,转着手中茶杯静静思索。
一万两黄金,能眼睛都不眨就掏得出来的人举世找不出五个来。
如果……
如果他真的染上了病,这黄金万两,他掏是不掏?
赵景行一连猛灌了一壶浓茶,心乱如麻。
回想起方才的风波,愈发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同为娼妓,他只是与那少年共了情。
他的曼曼虽总是昂着脖颈一副骄矜的模样,但其实他心肠柔软又善良,赵景行知道的。
同为天涯沦落人,同情少年的遭遇也在情理之中,可自己强硬地把他拉开了。
又想起他求自己的神情,那样脆弱卑微,赵景行的心就隐隐作痛,愈发愧疚。
一开始,是自己没能保护好他。
才致使他堕身风月泥淖,他明明那么干净,那么骄傲。
如今他与那少年惺惺相惜,自己把他强行拉走了不说,还嫌弃地让他去洗干净。
嫌恶的神情显而易见,教他看见了伤心难过,以至于发了这样大的火。
这傻瓜现在一定躲在浴桶里哭呢。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赵景行打定主意起身,匆匆忙忙往客栈外奔。
把那少年救下,好好安顿,哪怕治不好了,人生最后的时光,至少也能体面安稳地度过。
不必再被人当成怪物东躲西藏,人人喊打而惶惶不可终日。
可他终究还是去迟了一步。
赵景行挤进人群里,就见一滩刺目血泊。
少年侧身倒在血泊里,脑袋被一柄利镐活活刺穿,利刃从太阳穴穿刺出来,带血的锋刃闪着恐怖的银芒。
刃下,骨碌碌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面目全非的脸偏向一边,两颗几乎突出眼眶的眼球死死盯着前方。
在少年盯着的那片地方,有一老妪哆哆嗦嗦坐在地上,吓得面色铁青,掀着皱巴巴的嘴皮,喃喃道:“苍……苍天作证,我没有杀他啊!”
灰色的布裙染了一身尘土,她的脸上一片刺目的鲜红,显然是少年喷射而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有人当街横死,此事惊动了官府,一班衙差急急奔来,围成一堵圆墙的人群被强行冲开一角。
“怎么回事!”领头的衙差见了这场景也冷不丁吓了一跳,厉声询问。
唏嘘的人群中有人害怕,有人心虚,就是没一个人舍得走。
“差……差爷,”有一男人站出来,畏畏缩缩地指着地上的老妪,又指向地上的尸体,“她推了他……他向后摔……”而后又指了指一个老汉,“刚好脑袋砸在他的镐子上……就……就……”
一班衙役喝着疏散人群,却没人愿意离开,怒气上来的衙役头子瞪圆了眼,怒喊:“有甚么好看!再不走全部抓回衙门打板子!”
那老妪哭天抢地,一把揪住衙差的大腿嚷嚷:“官差老爷明鉴呐!我我我……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怎么知道他就恰巧砸在镐子上,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