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中,易云正襟危坐,认真地批复公文。
哪怕明知大局如此,哪怕明知自己的结局,他依旧没有消沉,在最后的时间认真做好手上每一件事。
白灼凭空出现在中军大帐中,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易云对面。
易云对于白灼的到来早有预料,低着头继续批改公文。
白灼轻声道:“事到如今,还有忙碌的必要吗?”
“当然有。”易云点了点头,声音十分平静,“日拱一卒,不论成败,只看过程。”
“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白灼由衷称赞,随后抚须长叹起来,“时局如此啊,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无力回天了。变法伊始,我便知道会有这一步。若是太平盛世,变法无疑是好事。可值此乱世,变法只会加剧内耗。”
易云放下笔抬头看着白灼,温和一笑,“可您最终还是同意了。”
白灼笑道:“我当然得同意,因为浩然宗的立宗根本就是苍生。虽然随着时间流逝有所偏移,但我还是希望能将它尽力改正回来。若只顾修士不顾百姓,那么我们就成魔极宗了。弱者不该成为强者的奴隶,应该受到保护,这正是我们与魔极宗的不同。”
“在下完全同意。”易云起身躬身行礼,将腰弯得极低,“多谢您给我选择的这个机会。”
白灼拉起易云,笑得十分慈祥,“你是变法的大功臣,纵然注定失败,可这一百五十年真的是我见到过的最和平的景象了。纵是昙花一现,终究也是盛开过。我虽然是浩然宗的人,但如果现在你去投奔魔极宗,我不会有任何责怪,更不会阻拦。因为无论是为浩然宗还是为苍生,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的结局,理应由自己选择。”
“多谢前辈的好意,晚辈已经做出决定了。”易云再次行礼,正色道,“前辈还是直言吧,虽然我早就预料到,但还是想听一下。”
白灼沉默许久,轻声道:“现在各地领军者拒不奉诏,纷纷主张废除变法,更是要求处死你这个变法的推动者。”
易云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和我想的一样,这就是变法的反噬,多谢前辈告知。”
“你既已做出决定,我也不再劝了。”白灼拍着易云肩膀,重重叹了一声,“我给你画幅画吧,算是留个念想。”
“好啊。”易云笑着点头,“前辈的画皆是无价之宝,多少人不惜耗尽家财想求前辈一幅画却没有门路,如今我倒是有这个荣幸。”
“那你想怎么画?”白灼问道。
易云思索片刻,认真道:“请前辈将我画在盛世里。”
白灼默默点头,一张画纸浮在空中,看了易云一眼后,取出一支雕刻着金色符箓的画笔。
这是白家祖传的画笔,平日里都是拿来伤敌,很少是为了做画。
而白灼打心底里佩服易云,因此给了易云最隆重的待遇。
他笔走龙蛇,将变法的盛世全部画在纸上,易云站在稻香扑鼻的田中,手中无剑,拿的是一个犁耙。
他画完后将画交给易云,画虽是死的,但在他手中却仿佛活了过来。画中的人栩栩如生,并且还能自由行动,就连清风流水也有迹可循。
易云看着画,身临其境,而画中的盛世也宛若永恒。
他只在画中占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铸剑为犁,这是我一直梦想的事,居然被前辈画出来了,多谢前辈。”
白灼见易云笑得十分灿烂,眼眶渐渐湿润,竟弯下腰朝易云躬身一拜。
虽然地位实力有差距,但为天下大同付出一切的易云,当得起他这一拜!
易云也不推辞,将腰挺直受了这一拜,将画收好后扶起白灼,执晚辈礼朝白灼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