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原本昏昏入睡的邹管事猛地惊醒,进来跪地喊:“大人英明!小的见过此人,贼眉鼠眼、蛮横无理。我家二爷说这混账想要掺假,六分陈四分新,混着拿来做好米卖。这样弄虚作假的事,那是要砸招牌的,二爷断然拒绝。她还要闹几场,说她和前任太爷是亲戚,要安个罪名查封我家的铺子。怕是这样得罪的人。”
房盛垂眸,任他信口雌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讥讽。
站着的周青云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淡淡地说:“邹管事,早起那会我叫你打听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啊,这……”
邹管事回头去看房盛,房盛连咳带喘,勉强说出来一句:“老爷……叫……叫人去问了。”
邹管事说:“是啊,老爷见大人关心此事,很是上心。”
“你家少爷病歪歪的,一问三不知,你不是故意糊弄我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实在是不得已。从前家里、外头的事,都是二爷一手操办,如今他伸腿去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大爷刚接手,还没理得清,有事大人只管吩咐,回头我们慢慢琢磨,好好去办。”
周青云嗤笑,转身,背对着他放话:“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问你们,东西还要不要了?想要,就好好打听打听行情再来谈。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不是要糖吃的小子,几块金子只够买一张两张,也少拿人来压我。府台大人堵着城门藏私,他自有他的官威,可惜呀,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万大人如今正快马加鞭往这赶,听说委任状上写着本月十六到任。就算李大人想要办我,恐怕也来不及了。你……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
房盛刚被人抬走,周松就进来了。
“大人。”
“你回来得正好,跟我去牢里走一趟。”
周松急切地问:“大人是找着什么了吗?”
“昨儿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账簿,难道是账簿?
“把六子给忘了。”
“这……不要紧吧?”
“要紧。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人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周松猜不到这个要紧跟自家的要紧到底扯不扯得上干系,反正外边没什么招了,先来碰碰运气吧。
六子在男监,男监里边贱人多,有哭冤枉的,有喊下流话要娘们的,有掏出龌龊东西对着牢门滋尿挑衅的,挨一棍子痛得嗷嗷叫,还要吐痰骂骂咧咧。
周青云嫌这里污浊,退回去坐着,远远地问:“六子,你往那家子去,是方老娘指派你?”
果然要紧!周松心念一动,忍着熏臭跟狱卒去提人。
“大人稍等。”
六子在牢里关一阵,抖得更厉害,被周松夹着出来,一放下就瘫软。
周青云和和气气说:“你怕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
六子缩成一团,无声抽泣。
“房繁是方老娘杀的,又不是你,只要你老实回答,本官不会治你的罪。”
六子不答话,周松忍不住用脚尖挑他的屁股。
六子惊得往前扑倒。
“前头我不问你,只因你不说,我也知道,留到这里再问,是不想被那些人知道,以免害了你性命。你是个下人,穿的却不一般,想来也是个得脸的体面人。像你这样的人,若不是被人支使,怎么会跑到那样的穷街陋巷去闲逛?婉华楼出了事,他们筹划叫殷家姑娘担罪名,特意叫你先去看着,另外派人去通知衙门里的差人来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