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弘,我问你,你昨天半夜不睡觉到天王殿做什么?又为什么和殿里的客人起了争执?”
道弘眨了眨眼,终于看出事情不对,他低头想了想:
“昨天晚上?哦,晚上我尿急,出来上茅房,睡的迷迷糊糊的走错了路,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寺门口。我平时经常夜间下山玩耍,走的习惯了。却看见天王殿里有人探头探脑的偷看,我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因此喝问了一声。”
“他也不答话,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什么朋友喝下马t?酒,我一听酒就来了精神,问他到底是什么酒,哪里的酒,是自家酿的还是外面买的?这时节自家酿的酒还罢了,如果是外头买的可得留神,山下开的酒家里有些不安好心,故意往酒里掺水,我一喝不对味,当时就和小二吵起来了……”
钱善武见他啰里啰嗦的越扯越远,急忙摆手道:“酒的事别说了,你就说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人,之后呢?”
白逢春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笑意。心说这道弘真是孩子般心性,待人毫无心机。
道弘愣了愣,接着说:“哦,酒的事不说了。那人不回答,转身要进屋。我哪能让他走,酒还没喝呢,于是就赶上前去拦他。他拼命挣脱,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我是疯和尚。”
“不过那人的力气也很大,不知使了什么身法,把我从肩上抬起,摔了个嘴啃泥。这还不算完,他又朝我扑了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拼命,还说我是什么外面来的奸细。我拍自己受伤,就用手推了下他,他后退了几步,坐下了地上,半天没起来。我看他不再纠缠,就赶忙走了。”
道弘嘴急,说的又快,偏偏话说的又没有条理,钱善武听的脑子嗡嗡的,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在白逢春听懂了,追问道:
“后来你就回房了,再没见过那人?”,道弘点头:“那是自然,那人像疯子似的,我哪敢再去招惹他。”
白逢春心里笑道:“不知你们谁像疯子”,他忍住笑意,又问了个好似无关的问题:“你一推那人就坐下了,说明你的力气不小,你可曾遇到过对手?”
道弘面有得色:“不是我夸口,寺里这么多僧人,没有比我力气更大的。他们有些搬不动的东西都要来找我帮忙。师父生前说过,我这是天生异象,与我佛有缘。”
说着颂了声佛号,不过他这念佛的样子不伦不类,也不知上一代方丈为何对他如此看重。白逢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道:“天王殿中的天王像你能搬动吗?”
钱善武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盯着道弘,看他怎么回答。那小沙弥也明白过来,有心提醒道弘,可有钱善武在,他又怕出言提醒有包庇的嫌疑,只能欲言又止,暗暗着急。
道弘看了看沙弥,又看了看白逢春和钱善武:“天王像?没事搬那东西干什么?那东西那么沉,少说也有二百斤……不过二三百斤对我来说也不算困难,要是使使劲还是能抬动的。”
小沙弥脸上露出焦急的样子,道弘好奇的问:“你急什么?我说错了?我要是吃饱了饭,再来壶好酒,三百斤也不在话下!”
白逢春笑了笑,宽慰道:“好了,你的事我们已经问清了。禅师最近就不要下山了,在寺里好生将养。昨日与你争斗的客人昨夜死在了天王殿内,不知何人所为。”
道弘露出惊讶的表情,白逢春觉的他不像是装出来的。小沙弥此刻再也忍不住,嚷嚷道:“师叔,那客人是被天王像推倒压死的,因此他们才问你力气有多大,能不能搬的动天王像。”
道弘呆了片刻,喃喃道:“死了?”,随即反应过来,拉着白逢春道:“慢走,你这人好生奸猾,用话来诳我。不过我也不怕,没做就是没做,即使到佛祖面前我也是这话。我要是动了坏心,想要伤人,哪还用这么麻烦,我用力一推他就把持不住,害他性命还不像捏死只蚂蚁?”
白逢春想了想,觉的他说的也有道理,宽慰道:“禅师你不要着急,我也没说人是你害的。只是现在事情还不清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才向你询问情况。你既没做过,自是不怕,我们也不会平白诬陷你。”
道弘冷哼一声:“你这人说话头头是道,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本来就不怕,为什么要逃?你们快些走吧,不要打扰我睡觉。”说罢又合衣躺下了。
二人从山上下来,走到大雄宝殿前一片开阔地,迎面碰见两个捕快押着一个人,拉拉扯扯的走来。
钱善武出言询问:“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他?”
一名捕快回答:“回禀钱捕头,这人是我们在院墙外抓到了,我们在寺外巡逻,正好碰见他翻墙而出,神色鬼祟,不像好人。因此将他拿出,想要审问一番。”
白逢春大量了一下那人,此人五十岁上下,文士打扮,长着一张尖尖的猴脸,一幅狡猾之相。
钱善武让两个手下放开他,自己审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翻墙逃走?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畏罪潜逃?”
那人眼睛看着地面不答。猛地身形一动,闪电般从腰中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站在他身后的捕快咽喉,向钱善武吼道:“都退后!让你的手下给我打开寺门,送我出寺。如果不从,小心他的性命!”
钱善武冷笑道:“持械行凶,还劫持捕快,你还逃得掉吗?就算我放你出寺,官府立即会发出海捕文书,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我劝你早点弃械投降,少遭点罪。”
那人阴森森的说:“不用你操心,出了这寺我自有办法,快点带路,去寺门口!”,说着架着咽喉抵着匕首的捕快向前走。
白逢春徐徐说道:“你这人不是发了梦吧,拿着条咸鱼当匕首,还有劫持人质,真是笑死人了”
那人一怔,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柄多日来一直藏在腰间的匕首不见了,手里攥着的竟是一条晒透了的咸鱼,直挺挺硬邦邦,还散发出腥臭之气。
白逢春的声音又响起:“哦,原来是我眼花,看错了,哪里是咸鱼啊,原来是条毒蛇,还会咬人哩”
咸鱼果然变成了一条浑身长满环状花纹的毒蛇,挺胸昂首,发出嘶嘶的响声。毒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牙齿,猛地向猴脸男人的手咬去。猴脸男人急忙缩手,毒蛇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又变回了匕首。
猴脸男人看的两眼发直,钱善武不待他回过神来,飞起一脚将他踹翻。接着解下千筋索,把他捆的严严实实。那被劫持的捕快也赶上来,先踹了他两脚,又照他脸上给了两拳,这才作罢。
方丈慧明闻讯赶来,看着鼻青脸肿的猴脸男人问:“张居士,您这是怎么了?”,接着转向钱善武:“钱捕头,张居士是寺里的人,犯了什么过错,要如此对待他?”
原来这人就是张青峰。钱善武冷着脸回答:“方丈,这事您老人家就别管了。他身怀利刃,还意图劫持捕快,我怀疑他就是杀天王殿中死者的凶手。今天一定掰开他的嘴,让他认罪!”
慧明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他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道:“佛门清净,毕竟不是打打杀杀的地方,引人观瞻有失体统。寺中藏经阁内门户森严,不如将张居士带去此处,慢慢询问。”说罢在前头带路,引众人向藏经阁而去。
不多时便到了。这藏经阁是寺院西侧的一个二层小楼,院落隐蔽,遮掩在周围的高大亭台下,如果不是方丈带路,白逢春绝不会想到这就是珍藏佛门至宝的地方。
小楼门口坐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见了方丈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礼。慧明也对他还礼,吩咐他开门。老和尚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捅了捅挂在楼门上那硕大的、黄澄澄的铜锁,推开了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