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阴。接到刑军署上级命令,新一轮征伐必须拿下玉带河峡谷流域,那里的原始部族听说名叫‘泊落族’,这次征伐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攻陷泊落族。”
“12月1日,小雨。今天我们学习了泊落族相关资料。
之前我军对战泊落族时伤亡惨重,据幸存的士兵描述,那些泊落族人的战斗装备非常原始,而我方有枪炮装甲,但在对战时,不知为何,就仿佛有一堵无形的盾牌阻隔,枪炮根本打不到他们,而当那些泊落族人进攻时,就仿佛有一双双无形巨手,将我们的士兵提到空中、撕裂碾压。
这种力量完全超出了认知。上级命令我们,严刑逼问其他部族的南陆战俘,一定要从他们口中探查出原因。”
“12月5日,阴。听说已经从一些战俘口中获得了关键信息,他们是用什么手段获得的,我不知道。但战争中的双方,为了获胜,用怎样的手段都无可厚非吧?我不想再知道更多,被南陆人骂做恶魔的声音还常常回荡在耳边,我从没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会这样?”
“12月7日,阴。连续大半个月的阴雨天气,精神压抑到极致。寒冬天气再加上阴雨连绵,眼前全是灰暗,看不到一点光。”
“12月15日,小雨。今天刑军署再次组织全体会议,反复强调攻陷泊落族的重要性。重要性?能有什么重要性?台上的高层说了半天废话,什么泊落族会对燕州稳定造成严重威胁,我一句都没听明白。
为什么要攻陷泊落族?不管他们有什么特殊能力,那就是一个技术落后的原始部族,是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永远待在深山老林的一群人,跟燕州八竿子也打不着,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后来伦理署高层提到,泊落族人的特殊能力非常有研究价值……呵呵,研究价值,所以泊落族人就有罪了,他们就该死了。”
“12月28日,晴。从南陆俘虏那里我们得知,泊落族人成长到青少年时期,就有可能被激发一种能力,这种能力被他们称为‘神力’。
但‘神力’有一个致命弱点——如果环境磁场被扰乱,神力就会被禁锢。磁场禁锢的手段源自泊落族内部,是他们自己用来制约具有‘神力’的人的方式。
从其他南陆战俘口中得知,泊落族每个村庄都有磁场禁锢装置,只是平时处于关闭状态,一旦具有‘神力’的人在情绪压力下失控,不是往抑郁自杀的方向失控,而是往报复社会的方向失控,对周围人造成威胁,村庄就会开启这些装置,将其处决。
似乎有办法攻陷泊落族了?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对泊落族而言,肯定是坏消息吧……”
日记又中断了好几个月,再次记录时,燕州部队已经又踏上了征伐南陆的征途。
邢彦记得在部队的所学,这是燕州最后一次征伐南陆。泊落族应该就是在这一次战争中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3月16日,初春,晴。时间恍惚回到了一年前,看着身旁那群激扬向上的新兵,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但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几个月后的他们是否也会坠入黑暗中。”
“4月20日,晴。由投降燕州的南陆战俘牵线,我们与除了泊落族之外的其他所有南陆部族签订了协议——燕州可以停止对南陆的征战,并在今后对南陆发展给予技术资金帮助。
交换条件是南陆交出泊落族。牺牲掉自己的一个部族,换来整个南陆安宁,看起来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4月30日,小雨。南陆投降部族派出几百士兵,假扮成难民,逃到泊落族村庄乞求收留。这些士兵受过严格训练,有极强的作战能力。
他们找机会开启了村庄的磁场禁锢装置,然后对外发出信号,埋伏在四周的燕州军队和南陆士兵一起攻陷了村庄。事后统计死亡的泊落族人多达二万余人,剩下泊落族人全部被送往‘动岛’。”
“6月5日,晴。伦理署成立基因研究所,对所俘获的泊落族人进行研究。”
日记接近结尾的内容几乎都是陈述事实,很少个人情绪的宣泄。直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了这样一段话:
“燕州内部动乱,我相信确有南陆势力煽动,为了维持社会安宁,燕州的对外征战看起来是正当的;南陆其他部族为了自保,出卖泊落族,看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错的是谁?大概就只有泊落族了,就算他们偏居深林峡谷、与世无争,他们也有错,谁让他们具有了超乎寻常的珍贵资源——‘神力’呢?所以他们被掠夺、被征伐、被屠杀就是在所难免。
这个逻辑看起来好荒唐、好可笑啊~可却是真真实实的逻辑。
我已经没了是非善恶的信念,往后余生唯愿相伴青灯古佛,赎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罪恶。”
邢彦合上日记本,长久不能从莫大的悲哀中缓过来。
——原来泊落族的灭绝,是燕州和所有南陆其他部族齐心协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