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自在之地’的一个帮佣,我们都叫他阿承,只是个卖劳力为生的可怜人,却还自不量力地想要救我出去。
有一天,他特别兴奋地跑来告诉我,他有办法了。我不相信。他说是教宗在招募志愿者进行实验,他也要去参加,实验成功的人可以获得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
我想拦住他,因为教宗的实验我们有所耳闻,最早他们是在活人偶身上进行的实验,似乎效果并不理想,所以才开始尝试将活人偶换成真正的人类。
没有人说过实验失败了会是怎样的下场,但阿承铁了心地要去尝试,说不管成败与否他都想赌一把,与其这样暗无天日的生不如死,不如去赌一线生机。
然而……失败了,并没有什么生机,从一开始就没有,根本就没有所谓成功的‘奉献’,所有参与实验的志愿者都变成了怪物,教宗还要把他们全部关押控制起来。
在得知要被关押的前夕,我和阿承从‘自在之地’偷偷潜逃出来,没有任何意外的,被抓住了。原本我们是要被处决的,却被储大夫救了,从此之后就一直追随他。”
说到这儿,诺诺缓了口气,望着冯琛,问:“你是佣兵寮的人对不对?”
冯琛没有否认。
诺诺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道:“佣兵寮的人本应该被严格管控才对,可你分明是私自出来行动,还跟重案司搭上了边,又被教宗和南陆的人追杀,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背景?”
冯琛愣住了,哑口无言。
“储大夫曾跟我叮嘱过,你的处境很危险,教宗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交代我不要过问你太多,在他不在医院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你……”诺诺越说越激动,“我们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有见不得光的过去,储大夫是怎么对你的你心知肚明,难道用你自己的眼睛看、用你自己的耳朵听,还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偏要去刨根问底扒别人伤口有意思吗?”
诺诺咄咄逼人,冯琛垂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这一大通话语一吐而尽后,诺诺冷冷道:“储大夫是身份复杂,他的背景未必见得了光,可我不会在意这些,我相信他,我们的命是他给的,他叫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他叫我把这个医院守好,我就会守在这儿,一直等到他回来。”
说完,诺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冯琛一人呆立在原地。而那石像又变得一动不动,仿佛本来就不是一具活物。
傍晚,夕阳洒落在墓地的银杏树林中。
树影婆娑之间,冯琛一人跪坐在霍林韵的墓前,对着早已过世的人喃喃自语,就好像她未曾远离。
“我是不是很任性、很自私啊?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追查十四年前的真相,你就不会偷偷去佣兵寮档案库,就不会撞破佣兵寮与教宗交易,说不定就没有之后的这一切,你也不会丢了性命。
我想求一个真相,想要活的明白,但不想因此伤害了身边对我好的人,‘不为人知的一面,见不得光的过去’……如果真相是以揭开疮疤为代价,我还要再继续追寻下去吗?”
不会有人回答他。
他就在墓前一直跪坐着,良久,直到太阳彻底落山,诺诺提着一摞食盒前来找他。
诺诺将食盒打开,把吃食塞到他手里,道:“趁热吃吧,我下午说的那些话……也有点过了。”
冯琛捧着饭盒,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回避了诺诺的视线,一句话也没说,装模作样地扒拉了两口饭。
诺诺也没看他,自顾自地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不清楚你都经历过什么,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跟了储大夫这么多年,其实他对我一直是有所保留的,从来没有敞开过心扉,你别看他表面上一副很强大、甚至有点目空一切的模样,但我能感觉到他活得十分小心翼翼,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有时候,他流露出的落寞让我觉得他说不定也是个可怜人。
这些年在他的庇护下,我活得很开心,甚至都快忘了以前的那些经历。不管他的身份背景是什么样的,在我心里,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诺诺转身正对冯琛,特别认真地望着他,道:“答应我,别伤害他。”
这一刻,不知为何,冯琛突然感到一股万箭穿心的痛,大颗大颗的泪珠不自觉地滚落到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