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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快要下雨了。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几个学生打闹着从他身旁跑过，不小心把他的课本撞掉了，钢笔和书本掉了一地，眼镜也被撞歪了。学生沉浸在游戏当中没有发现，等他捡起东西再站起来的时候，刚刚那几个撞他的学生早已经跑远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眼镜扶正，看到跑远的学生在人群里，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回头朝这边看，笑声里是偷袭成功的快意。他认识那几个孩子，平时在他的课堂上总是插科打诨，调皮接话的。

但他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这些学生家里都很有钱，有的家里还是当官的，每当那些学生在他的课上嬉笑的时候，他只能背过身去忍着，假装没有看见。

来到办公室，他的位置在靠窗的最后一排，他走过去坐下，在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来浮山中学已经快十年了，教了十年的书，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除了工龄和越来越沧桑的脸庞，没什么其他变化。窗户的玻璃窗里印出他的身形，虽然很高，但肚子和大腿上都是虚胖的肥肉，视觉上看起来就显得很矮。人到中年，头发也开始谢顶，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斑点，尤其脸上的那副因为高度近视而戴上的厚厚的眼镜，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猥琐。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下班，主任走进来，站在门口说：“明天下午有市里领导来学校视察工作，你们谁给我整理一下各科的学校资料，今天晚上十二点前教给我。”

临近下班，谁也不想接这个活儿，办公室里一时鸦雀无声，主任环视一圈，视线定在快要走到后门的周兴安身上，抬手一指，说：“就你了，老周，你资历最深，对我们学校比较了解，辛苦你一下。”

周兴安被这句话定在原地，末了，他转头朝主任笑了一笑，说：“好的，主任。”当他又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的时候，他听到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莫名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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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整理好资料，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倾盆大雨，砸在地上，誓要把地板砸出个洞似的。办公室里早已只剩他一个人，学校里也黑了，他关掉电脑，锁好办公室的门，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准备打开车门上车的时候，看到从前门开始一直到后尾箱上，不知道被谁刮了一道长长的线。

黑暗里，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车窗里倒映出他的表情，完全不似白天里的那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车子很快开出学校的大门，等他回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丝毫不觉得饿，只觉得心里有一腔升腾的怒火，快要将他燃烧了，他急需要发泄出来。

他的家在这栋老小区的顶楼，一层两户，他对面那家的人搬走了，所以此时六楼就只有他一户，楼梯间的声控灯也早坏了，周围一片漆黑，但他喜欢这种黑暗，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这让他觉得很安全。

打开门之后，他没开灯，屋里只有对面那栋楼的灯光照进来的微弱的光亮，关好门，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最里面的那间房。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那间房的门口，“嘭！”的一声响，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是谁在他背后敲了一个酒瓶，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他的头很晕，但还不至于倒下去，他扶着墙，撑起身子回头，接着微弱的光亮看到唐小雨，她表情惊恐，眼睛瞪大，似乎不可置信他竟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倒地。

唐小雨手里举着半截酒瓶的瓶颈，心跳如雷，她看到周兴安脑袋上有血留下来，但他并没有倒，而是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她双手紧紧抓着半个酒瓶挡在身前，声音颤抖：“你你，你别过来！”

周兴安哪会听她的，大手一挥，唐小雨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酒瓶也被他打的脱手，跌在地上，滚到桌子底下去了。周兴安怒火中烧，他摸了一把头上流下来的血，嘴里吼着：“你敢打我！”

此刻他恨不得将唐小雨撕成碎渣，但唐小雨早已经跑开了，黑暗中，他朝着唐小雨所在的方向跑过去，地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踩上去就非常滑，刚迈出两步，还没揪着唐小雨的衣领，他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前就摔了个狗吃屎。

下巴磕在地板上，牙都快咬碎了，还没等他起身，一直躲在厨房里的青姝拿着一瓶白天制作的辣椒水，朝着周兴安的眼睛和鼻子一顿猛喷，周兴安疼得大叫，捂着脸滚到一旁。接着青姝拎起早就藏在旁边锤子，对着刚刚唐小雨砸过的地方又是一敲，这一下周兴安是彻底没声了。

青姝松了口气，她本来身上就有伤，加上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已经用光了，黑暗里，两个人惊魂未定。唐小雨倒是没受什么伤，因为一直没听到青姝的声音，她便站起来朝黑暗里喊：“青枝，你没事吧？”说着，就起身朝门口走去，准备开灯。

一瞬间，屋内灯光大亮，青姝这边突然身处光亮，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迷糊间抬头，听到“噗呲”一声，周兴安不知道什么醒了，手里拿着半截啤酒瓶插在了唐小雨的胸口，鲜血瞬间染湿了她的大半边身体。

青姝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唐小雨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拿着酒瓶插进她胸口的那只手，嘴巴大张着，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兴安因为惯性跟着唐小雨一起跌在地上，回过神来的青姝又拿起手边的锤子，扑过去朝着周兴安的头一顿猛敲。

脸上的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染红了她的眼睛。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青姝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这栋老小区，一个人朝着夜色，沿着巷子一直跑，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她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找青枝。

大雨7

又一次醒来的时候，青姝被一个捡垃圾的老婆婆救了，老婆婆头发已经白了，说话声音很沙哑，她跟青姝说是在一个小巷子的垃圾堆里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本来想送医院的，但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以为是被家里人虐待跑出来的，于是就先把她带回来了。

“婆婆，今天周几了？”青姝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宽大的短袖，裤子还是原来自己的那条，因为是这老婆婆给她换的。

老婆婆从来也不记日子的，但她家里有日历，于是她颤巍巍地走到桌子旁翻了翻日历，才说：“周二了。”

青姝脑袋一轰，后脑勺发麻，又重新跌回床上。老婆婆见她这样，想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又不好问，所以只好出去又给她煮了碗面，加了个荷包蛋。吃完面之后，天已经黑了，青姝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恢复了点体力，这才跟老婆婆道了谢，告别之后，趁着夜色回了林家。

因为本来出来的日子就很少，所以她不记得路，在巷子和街道上绕了很久，才走回到自己熟悉的含光街，此时已经很晚了。她照着先前青枝教她的，从外面的围墙翻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听到林卫东在屋子里打骂青枝，看样子是又喝了酒，她想起唐小雨倒在血泊中的情形，握紧了拳头推开门走进去，抓着林卫东准备再次落下去的手，说：“你再打她，我就杀了你！”

喝得酩汀大嘴的林卫东被青姝这一句话惊呆了，他倒不是怕，而是惊讶于这是第一次听到青姝这样跟自己说话，青枝也从手腕里抬起头，眼神里的惊喜多过于被林卫东打的疼痛，是青姝！

气氛僵持了几秒，林卫东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是一把推开青姝，继续拎着青枝的脖子。

“我再说一次！放开她！”林卫东被青姝吼得不耐烦，他停手之后回过头，一把水果刀正对着自己的鼻尖，他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而拿着这把刀的人，正是青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