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刚搬来时,你连手都不跟我握。」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感觉,一个很帅、很冷也很跩很傲,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最初印象极差。
「我不喜欢和外人肢体碰触。」
那,他跟她说了这么多,还和她肩碰着肩坐在一起,有时她会牵他的手,他没有排斥,是因为他没当她是外人?
不知为何,心中竟略微失速,怦怦跳动。
「对了,悦悦身上这件衣服裁好像没看过。」赶紧转移话题。
「主编送的。上次拿稿费过来给我,看到悦悦想抱她,把她吓得躲到我怀里哭。后来主编不甘受辱,买了这套衣服要来巴结诱拐她,但是悦悦依然不赏脸,说什么也不给抱。」
「那当然,我家悦悦可不是谁都拐得走。」当娘的很骄傲。
「晚点去夜市走走,悦悦的衣服快穿不下了。」他凝思着,小家伙最近长很快,食量也明显增加,衣服恐怕要买大一号,否则没两个月又要换了。
「嗯。」晒着暖暖的太阳,半靠在他身上慵懒欲眠。
偏头瞧了眼枕在他肩上的娇颜。「很累?妳最近没什么精神。」黑眼圈都出来了,所以他昨晚才会把悦悦抱走,让她好好睡一觉。
「最近在筹备新节目的企划,忙到快翻掉。」她低哝。
他没再说话,留心看顾小的,也无声守护大的。
轻浅的哼歌声随着微风送入耳畔,那是张奶奶的声音。
张奶奶有一副很好的歌喉,年轻时很多人追,还有星探重金想和她签约出唱片,但是她只为张爷爷一个人美丽,只当张爷爷一个人的superstar。
这对夫妻是社区人人称羡的恩爱伴侣,感情从年轻好到老,一同牵手走过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诗经里头所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抵便是如此吧!
关梓言告诉她,这对老夫妻当年也是很赶时髦地搞自由恋爱,一段感情谈得轰轰烈烈。张爷爷是外省人,在那个省籍冲突强烈的年代,张奶奶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要嫁,不惜与家人决裂、私奔,张爷爷心疼她为他抛舍掉一切,怕吵架、受委屈了,她连娘家都没得回,凡事都让着她,怜惜之心数十年如一日。
原本,一个听不懂台语,一个国语不流利,但是张爷爷为她学台语,时时听张奶奶深情款款为张爷爷唱台语情歌,从年轻一直唱到老。
还记得 阮讲过 想要爱你一世人
因为阮不是初初接触爱情的人
阮的心 为你茫 你和别人不同款
你甘有爱阮亲像阮爱你这重
若无爱你要爱谁 甘搁有别人 一生一世心甘愿
若是无你世间有啥未冻放 除了爱你没别人
若无爱你要爱谁 到老拢同款 用心用情来相送
风风雨雨只要有你一个人 搁卡甘苦阮也心甘情愿
(词:李家修)
人的一生,如果能够拥有一段如歌词中形容的这样一段爱情,到死也没有遗憾了。
「张奶奶好幸福。」她深有感触。
「嗯?」
「能拥有一个值得她唱这首歌的人,很幸福。」那种一生一世心甘情愿、除了这个人世上再无人值得去爱的感情,真的好美,很多女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这样的福气。
「能让她唱这首歌的男人,也很幸福。」
「是啊!」她叹息了。「梓言,你对爱情,还会有所期待吗?」
他静默了好久——
「我不知道。」
爱情于他而言,只是一场不堪回首的灾难,他甚至不想去碰触那种据说会让人疯狂、完全变了一个人的东西。
「妳呢?还会想要爱情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生命中一直都没有爱情的话,那,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一起陪着悦悦长大,等她嫁人,我们老了,还是可以比邻而居,互相作伴不怕寂寞。」
朋友吗?不,那是比朋友还要深,很贴心、很温暖,像亲人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