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哥哥,该说早安还是晚安?”她沙哑的声音沉潜在半睡半醒间。
“还在睡呀?”莫靖远宠溺的口吻含着笑意,从遥远的太平洋彼岸传来。“听夜茴说你去外公家住了三天才刚回来是不?”
“嗯,去看了妈妈的花圃,今年花匠改植了一园玫瑰当主题。”
“有没有看到新奇的玩意呢?”
“哥哥,您在暗示什么吗?我都听不懂耶。”逐渐清醒中,她挣扎着半坐起来,站在一边的夜茴早已替她垫好背后的羽毛枕。
“晨,除非「那人」怠忽职守,否则你该看到了某位唐姓员工的出场了。而我们都知道那样的人不可能有操守上的问题。”
“是外公的主意吧?你怎么不阻止?”前日舅父们仍不改大惊小怪的态度,直诱哄她索性搬来莫家长住,别教单家的乌烟瘴气污染了她纯洁的心灵。
“如果你见过他,一定知道他固执得让人不愿浪费口水劝阻。莫家栽培人才的手腕,通常或多或少给了些恩惠来取得别人的愚忠。咱们祖训开宗明义就有这么一条:施恩是世上最便宜的收买。”
晓晨嗤笑了出来,清晨的第一波喷嚏也就这么引了来。不知何时由厨房转了一圈回来的夜茴,已奉上一杯山楂茶。打完喷嚏、道完谢、呷上一口茶,才有空回应兄长的话:“谎言不会因是善意而被宽肴;不望报的施恩是为了得到更赤诚的奉献……。”
莫氏家训“营商篇”总有一些令人喷饭的名言。小时候读书读累了,总爱跑入外公的书房翻阅那些泛黄斑驳的“宝典”来笑上一笑。如今她可以随口背诵上好长好长的一段。
莫家享尽荣华富贵近百年,这些处世之道的奉行,正是昌盛绵延的主因。虽厚黑得难登大雅之堂,亦不敢与古代“诫子书”、“颜氏家训”、“朱子家训”并论。但事实摆得明白,仁义道德的大话说尽,如今朱子何在?诸葛何在?颜之推何在?在的只有文字,教导着崇高无上的道德标准,却无法行于世,无法实践,只能是理想。
信孟子的“性善”,不如信荀子的“性恶”。把人性定位得低下,所要求的标准便不会太高调严苛。符合人性的家训才会有利于子孙的传承生存,否则,立意再完美的家训,终究也只能摆在故宫当好看的装饰品罢了。
名利双收的不二法则:要能做事,也要能造势。
呀,伟大的“莫氏家训”。多少人渴望而不可得,得之却又不能意会。多么的可惜可叹!
“晨,别又笑岔了气。”电话的另一头,可以想见莫靖远又笑又担心的表情。
“不笑了。我正在喝山楂茶,加了枫糖,是你上次寄回来的,味道很好。”
“是夜茴的手艺好吧?有没有谢谢人家?”
“有呀。”将杯子递给夜茴,她专心讲电话:“哥哥,你是不是没告诉「他」我的长相与性情?”
“外公当你是小公主、小心肝的疼着,形容起你便不脱主观的认定。唐劲既已接收了谬误的资讯,我又何必多事的纠正?何况你是我们心目中的小公主没错呀。”他早料到唐劲会搞错。毕竟吕莫若的事件闹得方兴未艾,八卦杂志错把冯京当马凉的以为夜茴是正牌大小姐,照片早已上报。单莫两家为了保护晓晨的安全并不纠正,加上夜茴一向以保护晓晨为优先,只会误导媒体得更严重。恭逢其会之下,唐劲想不误认也难。
“你可以澄清的,不是吗?”莫靖远笑道。
“我为什么要?他自己搞错怎么能怪我?”
“就怕心思生变,到时难善了喽。”
“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她甩开心口突来的沉郁,不愿自寻烦恼。
“是呀,谁知道呢。”
她不喜欢哥哥语气中的调侃。正好佣人上来叫人下楼吃饭,她对兄长道:“今天爷爷奶奶在家,要求所有单家人开早餐会报,不下去不行。晚安大哥,祝你有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