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摇摇头,径自走到珠碧身边,颔首睥了睥瘫坐在地上没点屁用的主仆俩,小九想要搀起自家相公,扶了半晌没扶起来。见他这般吃力,小六便上前帮忙,珠碧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有些尴尬地笑:“没曾想锦画相公还有替我说话的一天,珠碧真是……不知该说甚么好了。”
锦画嫌弃地瞥了瞥嘴角:“一大一小两个废物,看了都让人来气!”
小九抹了抹鼻涕,道:“多谢锦画相公……”
见这丑小子满脸委屈与难过,锦画冷冷道:“我已是脚下留情了,劝你赶紧断了关系罢,这要是小六的爹,我早一脚给他踹阎王殿里头去了。”
拿眼瞧站着的珠碧,发丝散乱脸颊充血,偏偏还要露出那副放荡的笑来。身上衣裳被撕破了,露出大半边光溜溜的身子,屁股上还带着红痕印。
锦画没好气地从小六手里抓过一件自己的衣裳,兜头丢在他脸上:“我的衣裳,先穿着罢,别成天露个屁股在外头晃悠,恶心死了!”
那是小六才从浣衣坊取回来的洗干净的衣裳,兜在脸上传来一阵清新的香气。
闻了这么多年,珠碧知道这是来自波斯的多罗香,是锦画独有的味道。
珠碧拽下头上衣裳,紧紧搂在怀里,肿了的脸咧开一个艳艳的笑容,珠碧掐起嗓子,扭着屁股贴上去熊抱住他:“锦画相公对人家好好啊~感动死人了~”
锦画忍无可忍,一脚把珠碧往小九怀里踹,怒骂:“滚远点!”他一刻也不想再留,带着小六回霁月轩去了。
小九赶忙拿过相公手中那件锦画的衣裳,展开来替他披上了,遮住那大半春光,而后捡起地上被冷落了许久的新茶壶:“相公,咱们走罢。”
南馆高级妓子的衣裳都会固定熏同一种香,珠碧身上是浓烈馥郁的花香,而锦画熏得却是来自波斯一两千金的多罗香,味道不如珠碧身上的侵鼻霸道,清冷得仿若月色下盛开的韦陀花,和他这人一样,高傲而神秘。
主仆俩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小九的眼泪就没停过,不知是为珠碧而流,还是为他那不长志气的死鬼老爹而流。
在那颇有些烫手的水盆里拧干帕子,轻轻覆上自家相公的脸,小九哽咽道:“对不起相公,我又连累你了。”
珠碧的鼻子被小九爹揍出了鼻血,此时两只鼻孔里各塞着一小坨布条,没好气地哼哼道:“今日我不去,你又要给你爹钱了罢?没点胆气的小孬种。”
小九怒搓了几下他的脸,直把珠碧搓得嗷嗷叫唤,小九怒骂:“你还说!自己不是也没点屁用就敢单枪匹马和我爹对着干,今日要不是锦画相公来得及时,你真出了甚么好歹,鸨爷不活剐了我!我爹又不会心疼我,到时候小九死翘翘了没人伺候你,你就哭去罢你!”
珠碧笑嘻嘻扒拉开他的手:“我才不哭,你要死了我就去和锦画抢小六去。”
听他说这种混账话,全然不珍惜自己,小九那孩子心性的胜负欲腾地一下就被燎起来了,气得在盆里沾了水往他脸上甩水星子:“小六哪里好了?他一点都不细心!上回还抱错了相公的衣服回霁月轩呢,害我在坊里头一顿好找!”
他毫不客气地抖出小六的黑料,趾高气昂地踩别人捧自己,珠碧被他逗得不住偷笑。
最后见小九气得像只圆鼓鼓的河豚,一扎要漏气了,珠碧才停下哄笑,抹掉脸上水珠,摸了摸他的脑袋。
“珠碧此生只要小九一个人伺候,要是小九没有了,那我就自力更生好了。”
自力更生?小九怒戳他脑袋:“你会甚么啊!”
珠碧冥思了一会儿,而后老实说:“嗯……我甚么都不会。”他只会张开腿伺候人,要他自己烧水沐浴收拾被褥甚么的简直不可能。
“那你自力更生个甚么东西啊!”
珠碧笑弯了眉眼:“所以呀,小九要好好活着,千万千万不要死在我前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