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蹙眉道:“怎么这么大火?好好同你说话呢,不要乱发脾气。”
宝贝珠儿炸毛了,帝君伸手要去牵他,被他不耐烦地一爪子拍开,怒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的珠儿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龇牙咧嘴地弓起身子,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皮扯肉。灵鹫一时不知怎么抚摸,才不会被他咬一口。
“……珠儿,你今日做的事很不妥,你不该这样羞辱人。”灵鹫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直言相劝。
他的珠儿不该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哪怕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日后下了地府,这一笔笔罪状就足够他下地狱的。从前他不在他身边,但从今日开始,灵鹫必须约束他。
珠碧听了这话气得火冒三丈,怒极反笑道:“怎么?帝君心疼他了?那你去保护他啊,去啊!”
好大一股醋意啊,小九蹲在角落吸了吸鼻子,不敢动弹。
也许是长辈当久了,灵鹫一向不容许有人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怒叱道:“珠碧!好好说话。”
珠碧一听他都不叫自己珠儿了,他显然是生气了。
他还有脸生气?
珠碧气得半死,哪里还能好好说话,心里头的委屈如开闸的洪水涌出来,抄起桌上瓷茶壶就朝他身上砸,话音里染上了哭腔:“怎样!我就不好好说话你待怎样!打我吗!”
室内设有屏障,不用担心会被外头的人听去,珠碧满心委屈不愿再忍,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他一个人默默消化太多年了,这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如今被人记挂被人重视和疼爱,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朝他发脾气,宣泄所有不满,不用担心被有心之人听去引祸上身。
两口子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小九一会儿看看相公,一会看看神仙大官,剑拔弩张地太可怕了,不由往屏风后缩了缩,他家相公生气就爱砸东西,茶壶杯子乱飞,可千万不要殃及了无辜的自己。
灵鹫总算没有和他硬碰硬,上前两步攥住他的手,霸道地将人往怀里揽,放软了语气:“好了好了,脾气真差,和你讲道理呢。”
“谁要听你讲道理!别他娘的抱我,撒手……”珠碧气得半死,偏偏力气完全不能与之抗衡,挣脱不开十分挫败。气得张口咬上灵鹫肩头恨恨地磨,力气大得似乎要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见他俩抱上了,屏风后的小九总算松了口气。
这点疼痛对神仙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灵鹫不断地替他顺毛,道:“好了,珠儿听话。”
经过锲而不舍的抚摸,珠碧满腔怒火总算灭了一点,恨恨地抵在他的肩上,总算不顶嘴了。
“珠儿,今日之事,来日不要再做了,你既明白其中痛楚,又为何非要报复在无辜人身上呢?”灵鹫语重心长道。
珠碧冷艳一笑:“帝君爱的当真是我么?若是我,又为何要替别人说话。”
为何,要为了别人教训我呢?
“珠儿,我是为你着想。这是业障,一笔笔要记在因果簿里的!我只是不愿看你一步步走向不归路。那地狱里的无边酷刑,你熬不住的。”灵鹫紧紧抱着他。
可珠碧却自暴自弃,平淡道:“不论如何,珠碧此生就这样了。”
“你既为我着想,又为何不早点来?珠儿当年被狗绳拴着在花街上爬的时候,帝君又在哪里呢?你现在说为我着想,那你早干甚么去了?”珠碧的语气很平淡,那些苦难都已过去,如今就像是横亘在身上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可怕,却不会疼了。
珠碧心里酸楚难当,云霜只不过尝了他当年一半都不到的苦,帝君就心疼他,那么当初谁又心疼过自己呢。
“你把我遗落在沧海,却在我受尽了磨难之后才姗姗来迟。如今对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劝我向善?难道我不再造业障,就不用下地狱了么?”
早在这之前,珠碧的双手就已染满业障,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活到今天。灵鹫没能切身痛他所痛,所以能云淡风轻地劝他住手,告诉他,你不能将自己受的痛楚发泄在别人身上。
看啊,所谓的神仙永远都是这样,他们干干净净地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告诉泥潭里挣扎的世人,你要宽容,你要向善。可他们的衣角却始终不曾沾染一丝灰尘。
因为不曾感同身受,所以说这种话不需要负担。
白焰之下尚有灰烬生,光明的背后黑暗如影随形,而尘世碌碌,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被阴影遮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