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倒是又往永安候府去了几次,一是在陆业那儿打听打听消息,二是陆三娘办宴,遍邀亲友去陆府别院赏花饮酒,李意如要去见见旧友。
从前宣宁爱游乐,只觉得诗会枯燥无趣,大部分的诗会贴子都不愿应,可李意如多年未见几个好友,接了金帖甚有愉悦,当天提早几刻便到了永安候府,与陆三娘一同往别院而去。
陆家三娘陆岑乃是永安候的嫡女、陆业的亲妹子、及笄那年官家亲封的昌平郡主,身份尊贵,她性喜诗书,经常办宴,长安贵女无不趋之若鹜。
世家小娘子比不得公主能放浪形骸,她们背靠家族荣辱,多要博一个贤良淑德、腹有诗书的好名声,以期攀附一段上好姻缘,为家族助力,另外这是她们得之不易能够出游放松的好事。
而大魏公主名声极坏,且不说前朝永乐公主叛乱之事,魏公主中强抢驸马、豢养面首、君夺人夫者三百年来不计其数,更甚者还出过与庶兄不清不楚的奇闻…
总之对于尚主之事,长安青年才俊唯恐避之不及,要是听到风声说某个聚会上有公主驾到,甚至有托辞不肯前来的。
“也许人家真的临了有事儿呢?”李意如无奈摊手。
陆三娘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愤慨不已,广袖一挥,手上数张回帖纷然落下,二两一张的金泥纸沾污在青石板上,她犹不解气,抬脚狠狠踩在其中一张上碾了又碾。
“我呸!这些杀才,当真以为是自己是什么香馍馍不成!谁看得上他们!也不照照镜子!这几个名儿我都记住了,下次还想与宴,那是不能了!”
时辰差不多,外院已零星来了些客人,李意如笑了笑,挽着陆三娘的手臂往外边走,亲亲热热地说,“好了,阿岑何必气恼,臭男人不来便罢了,咱们去前头看看阿念来了没有!”
陆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好友今日竟一句损话都不说,要是平日里,第一个生气的就是她了。陆小娘子心思不多,只当公主今日心情好不愿计较便也罢了。
御史大夫之女崔念念与陆岑、宣宁公主是闺中密友,沾了她的光,崔府这回得了三张帖子,得以让她带着两个庶妹一同过来,崔氏一向出美人,三个形容姝美的小娘子并行走到院前水廊,亭中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少年立即熄了声音,两个妹妹局促不安地垂了眼睛,崔念念则泰然自若,朝引路的侍从微微一笑,询问宣宁公主是否到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崔念念不自禁地往里边张望,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她有个重大消息要告诉宣宁公主!
流水宴席设在一片桃林溪水之中,案几沿着两侧干岸错落布置,并配以冰鉴,十分凉爽。几个主案更是立着两个七轮扇,转得呼呼作响,桃花纷飞。
“阿念!”
崔念念刚安顿下两个妹妹,转头一瞧,来得正是宣宁与陆岑,她俩梳着一样的垂仙双髻,手挽着手,好得像一人似的,崔念念却梳着单髻,她摸摸自己的鬓发,脸上一黑,故作生气地嗔过去一眼。
刚坐下的崔四娘和崔五娘又站起来,跟着崔念念一同行礼。
“殿下,郡主!”
陆岑亲热地挽住两个好友,崔念念便在一众小娘子艳羡的目光中在主案落座。都是顶熟的人,陆岑略做些开场白,女郎们便自行玩乐起来,一溪之隔坐着儿郎们,自有陆业在那边看顾。
远离了人群,崔念念也不那么拘规矩,她眨了眨眼,看着陆岑发间那只红玉玛瑙簪子,问李意如道,“你俩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交易,阿意的心头好怎么带到陆三娘头上了,把我当外人了吧,那我可不把前几日我在寒山寺遇见的事儿告诉你们了!”
这个句式下,显然是大有乾坤,很是值得一问。李意如心中有事,立即凝神问道,“是什么事,和我阿兄有关么?”
“啊,没有啊!怎会是承江王,不过你们肯定猜不到!”崔念念有些得意,攥紧了拳头,只怕自己一溜嘴就全部说完,她可要吊足胃口才可以。
陆岑的心也吊起来了,她知道宣宁近来和那荆西世子走得近,这回宴会,公主却又不让她给楚郢发帖,莫非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她只怕宣宁要伤心,急冲冲地催崔念念快说。
李意如呢,问出事情与她阿兄无关,她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不过与故友重逢的喜悦又让她乐得与这两个小娘子嘀咕。
三只脑袋挨在一起絮叨了半晌都没猜中,陆岑忍不住锤了崔念念一记拳头,愤然拿起桌上的糯团大咬一口,“不猜了!不许你告诉我,就烂在肚子里吧,撑死你!”
“别啊!我要说!不然会憋死的!求求你们。”崔念念一急,向前倾了半寸,李意如和陆岑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哎!你们干嘛呀,我说便是了,让我这样幸灾乐祸还能是谁呀,我就是遇见朝晖公主了,她好大的排场,初一那日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她为求个姻缘签,把相近的几个殿宇一并圈拦了,香客们都堵在天梯上,弄的怨声载道的,而且呀——”
正要开说,忽听见身后一记冷哼,一个神情冷淡的高挑女郎立在案旁,一眼不落地望着崔念念。
“是吗?不过崔二娘子似乎并未上前来给本宫请安,不知是躲在哪里窥探?”
崔念念猛地噎住,差点咬到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