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叹叹气。
看一眼那八风不动的少年,“你自己说。”
少年眨眨眼,上前,敛衽,躬身,下拜。
“臣睢鹭,字白汀,宋州襄邑人氏——见过陛下。”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仿佛风儿都静了片刻。
李承平瞪大了眼睛。
而乐安,似乎还生怕李承平所受的冲击不深刻。
笑盈盈地又加上一句:“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应该就是我的新驸马,你的新姑父了。”
一直到了乐安卧房,李承平都没再说一句话。
乐安自去换衣洗尘,换衣出来了,就见李承平板板正正坐在绣凳上,两眼发直,仍旧一脸愣愣的样子。显然,那个“新姑父”的杀伤力,似乎有点过于巨大了。
“回回神——就这么惊讶吗?”乐安在李承平面前挥挥手。
“我还以为你猜得到。”
李承平应该是知道睢鹭这么个人的。
今年曲江宴,乐安没去,李承平却是亲自驾临了的。
按照牌搭子夫人们所述,睢鹭在曲江宴上出了那么大风头,虽然因为身份,他出现的地方必然不可能是能被皇帝看到的区域,但只要闹出动静,必然会被上报给李承平听,虽然听到只是因为容貌而引起轰动,李承平大概率不会在意,但应该也会记住睢鹭这个名字。
——就算当时不记得,如今,经过最近跟她的那些绯闻,也不可能、不应该不记得了。
而知道这么个人,再在她府上看见这么个容颜出色的少年——
早在许多天前,睢鹭一进公主府,李承平就该收到消息了,尤其昨日,乐安放出三个月后与睢鹭成亲的话后,他更该清楚地不能再清楚。
所以,乐安真以为李承平一下就能猜到。
李承平看看她,旋即,露出苦笑。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乐安也笑,只是不苦。
“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儿?妖妖娆娆,油油腻腻,靠脸上位的小白脸?那你来的不是时候,或者说,正因为来的是你,所以你见不到那样的他。”
人在不同时期、不同人面前,所展现的模样,都是十分不同的。正如乐安面前的李承平,绝不会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一般,李承平想象中的睢鹭的形象,此时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而睢鹭初见、甚至再见乐安时,却又绝对符合李承平对他的想象。
因为那时他要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不然突然一个弱冠还未及的小年轻,冲上来拦了位高权重年至不惑公主的车驾,说他钦佩仰慕公主已久,愿与公主携手共渡岁月漫长。
——那样的话,且不说旁人怎么想,就连乐安自己,恐怕也丝毫不会觉得感动,而只会觉得,这人脑袋大概有病吧。
所以,他只能用最符合世人想象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而到了李承平面前,他自然不需要再伪装乃至自污。
哪怕凭裙带关系上位,也得给上峰留个好印象不是?
不过显然,哪怕他表现如此优秀了,这个留给上峰的“好印象”,还是不及之前“睢鹭”这个名字给李承平留下的坏印象影响大。
“这么说,他还挺有志气。”比如此时,听了乐安的话,李承平便不无讥讽地说道。
乐安无奈:“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然而李承平这会儿看上去有些怒气冲冲地,显然听不太进去乐安的话。
况且,偏见也不是乐安几句话就能扭转的,李承平再听乐安的话,乐安也不是李承平的脑子,代替不了他的所思所想,而每个人在他人眼中形象如何,也终归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