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匹了!”有好事的人数着这一清早入城的信使,“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大事,因为有一群接一群的班直出宫上马,拱卫着天使,策马狂奔,踏漫天的雪片,向四面八方而去。
起复了种师道,令其为河东、河北路制置使——备战;
罢浙江诸路花石纲、延福宫、西城租课及内外制造局——不玩了;
下诏罪己——写检讨;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所有在河东河北的,以及河东河北附近的军队,全部都要集结起来,支援前线。
雪片一样的文书飞向全国,但各地动员起来还需要时间,因此前线的童贯就显得极其举足轻重。
大宋上下都在看着他。
大宋上下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专权、欺君、结私党、卖官爵,睚眦必报,横行一时,与蔡京可以说是汴京六贼里并列第一,让大家恨必欲除之而后快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坚持住啊!童中官,童相公,童郡王,童元帅,童太师!
只要你能扛住金人的攻势,你就是大宋朝数一数二的功臣!
使者马扩回来了。
“完颜粘罕志甚大,”马扩说,“恐怕太师之愿……”
童贯就急得脸色发白,恶狠狠地问,“他到底说了什么!”
“黄河以北。”
这话像惊雷似的,劈在了童贯的额头上,将这个胆大妄为的童郡王,童太师劈得六神无主,三魂出窍。
“这如何……”他喃喃道,“这如何……”
“为今之计,”使者催促了一句,“咱们须得立刻修营寨,备钱粮……太师?太师?”
童贯从那把太师椅上艰难地起身,他那双自诩铁一般的手上忽然就长出了许多老人斑,神情也变得颓唐。有小内侍连忙扶住他,将他往后室带去。
议事是议不得了,马扩只好将目光投向张孝纯。
张孝纯的脸冷得像冰一样。
幸亏有朝真帝姬在,他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或许也不是帝姬,因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又从哪学到了这些本事呢?
这事无法用常识来解释,但这反而更好解释了。
或许大宋的列祖列宗是在的,他想,他们在更高,更明亮的地方俯瞰这一切,他们的急切与忧虑无人知晓。
只有朝真帝姬感受到了这一切,并做出了坚决的回应。
十二月七日,太原的捷胜军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都是西军里选拔出的最好的士兵,童贯给的赏赐又足,听说有战争在召唤,士兵们自然精神抖擞,熟练地打起行囊,收起帐篷前的间歇又不忘记将大斧和磨刀石拿出来,倒上一点清水,仔细地打磨打磨。
整个营地忙忙碌碌时,小军官穿梭期间,告知他们新的命令下来了:
回京!
士兵们就大吃一惊。
“咱们不留下来吗?”他们互相问,“童帅要将太原拱手让给金人吗?”
这样的窃窃私语自某个士兵传出,很快传遍了整座军营。
很快传遍了整个太原城。
甚至就连为童太师筹备食材的厨房杂役也听到了,其中一个少女就悄悄地往外走,被眼尖的厨娘见了,立刻喊她一声:
“大军马上开拔,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她说,“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