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大陆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不在了。
渡船破开海浪,向着名为神来的星国,一往无前地行进。
从今往后,再无故乡,再无故人。
“珰珰。”他伸手将小姑娘唤到面前,“给我一颗。”
林珰抱着那包她舍不得吃的炒秋果:“哥哥你说不爱吃啊?”
“一颗就好。”
“那我挑个最大的给你——给!……诶?酸吗?哥哥?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林雨行闭了闭眼,落日破碎在海底。
父亲病重时对他说,人活着是为了感受爱与被爱,对不起,微生,还没教会你怎么过好这一生。
父亲,他说,爱这个概念本身,就是随波逐流的一生里每一滴水的相逢慰藉,而它们终将奔向大海,最后谁也认不出谁。
父亲很快就随着母亲去世了,他那年二十弱冠,父亲临终前赠他表字「长安」,出殡那日,泼天大雨,他一个人走在泥泞里,父母生前高朋满座,死后竟无一人送行,明明是含冤入狱,明明是无罪释放,却仍要顶着世俗的唾弃与汉奸的骂名——那些亲朋好友唯恐沾上一星半点,谁又不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呢。
既如此,那又何必相逢,何必惦记,何必虚情假意去做人。
被知识分子的清高束缚一生的父母终究没能把世俗看开,就像二老终究也没能说服他好好过完这一生。
那天他冷冷地跪在坟前,自己给自己取了表字「雨行」,后来漫长岁月,那场雨从未停过。
林珰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的眼中,有无数个黄昏在坍塌。
“哥哥才是大兔子!”
林珰做了个鬼脸跑开了,她从未见过哥哥落泪。
两年前在玉港市山崩海裂的废墟里,这个人浑身是血从天而降,像硬生生撕开黑夜的一道月光,黯淡,冰冷,又似神迹。
她被捞起,抱起,他的斗篷盖在她的身上,她贴着他几乎被贯穿的胸膛,听着他疼到说不出话来的喘息,看着他的血在海水和碎石里淌了一路,那个时候,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他都没有流泪啊。
后来他收养了她,她有了姓名,有了家,有了生而为人的资格。
()出自何其芳《画梦录》
()礼义廉耻的耻,指的是知耻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十三年的陪伴,仅这行字本身,就是足够动人的故事了。
你们见过洪水滔天,见过人间不夜。
见过妄想海的晨风,见过雾月谷的雨。
见过我登顶振臂,见过我坠入海底。
见过我落拓失魂,也见过我狂澜一生。
每一支穿透血脉的冷箭我都记得它们的名字,而我终将站起来。
因为笔还在,剑还在,你们还在。
我捧起繁花狂骨重返人间,再无一物能折断我剑。
我依旧是手书英雄录的少年,谁也无法将我熄灭。
请、在、此、见、证、我、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