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结回忆良久,很愧疚地说:“好像真没有。”忽然反问:“那您呢?您有多少时间是全心全意给天真的?我想比比,我跟其他父亲之间的距离。”任新正喃喃自语:“医者不自医啊!”
杜采仪:“请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我好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家世好、性格好、人很阳光的男孩子爱上她,把她拯救出来。”任天真:“您不能指望另一个人去拯救你的女儿。你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我现在知道了,萌萌的心结其实就是你们对她的否定,真实的她永远不能满足你们对她的希望。她是对自己失望了,才会以堕落的方式嫌弃自己。”杜采仪突然拉着任天真:“任医生,我们家有很多钱,可是我都找不到用的地方,只要你对萌萌好,那一切都是你的!我是她妈妈,我知道她信任你,现在只有你能把她带出来!我求求你,只要你跟萌萌好,我们一切都是你的!”任天真把手抽了回来,很认真地说:“杜老师,钱是买不来感情的。我有喜欢的人了。”杜采仪很失望:“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男孩子,不会缺爱人。”任天真:“缺。我喜欢她,但她……不一定喜欢我。”杜采仪突然手机响起,接听后脸色突变:“什么?你说什么?快喊120啊!”
任天真开车,杜采仪泪眼模糊。任天真:“你打电话给萌萌爸爸!”
许结和任新正对谈,忽然许洁的电话响起。杜采仪哆哆嗦嗦的哭腔传来:“许结!萌萌跳楼了!你快回家!”许结一下站起来。电话里任天真的声音紧接而至:“去医院!六院!救护车到了!”
保姆阿姨哭得话都说不清,许结像头困兽一样质问她:“她在房间好好的,你把她放出来干什么!”保姆:“这孩子虽然是你们生的,但是一直都是我带的,我看她关在房间里太可怜了,别人家养狗狗每天都要出去遛两次”许结:“你这是要她的命!”保姆:“我知道不能让她出去,我就把她放到楼上的天台上透透气。前几天都没事,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她突然翻到围栏外面了!”
任天真开着车,抓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坐在副驾驶的杜采仪失神地看着前方。
医院里,护士说:“不要抢救了,没有意义了。”医生说:“家属呢,家属呢?让家属进来吧!”
许结沉默地站在抢救室门外,保姆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走廊里其他病人小声地说着些什么。闻讯而来的宋灵兰和孙头头赶到,宋灵兰走到任新正身边,一脸悲痛。孙头头愣愣地看着死死拉起来的帘子,突然转身狂奔。宋灵兰:“头头!你干什么去!”孙头头继续狂奔。护士:“很遗憾,我们尽力了。你们要不要……”
任天真和杜采仪赶到医院。杜采仪跌跌撞撞地闯进抢救室,不敢上前,双眼睁得大大的。宋灵兰担心地看着沉默的任天真:“天真?天真?”所有人在任天真眼里都像隔了一层玻璃一样,保姆的哭喊,宋灵兰担心的呼唤,各种仪器的声音他都已经听不见了。任天真僵硬地走进抢救室,无影灯冷冰冰地照在白色床单上,地上还有来不及擦的干涸的暗红血迹。他慢慢掀开白布,露出已经严重变形看不出样子的许萌。
孙头头狂奔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抱着可达鸭,她走上前,把可达鸭递给任天真。任天真把可达鸭放到许萌怀里,毫不在意血污,仔仔细细地让她用胳膊抱好,然后像七夕那天一样,温柔地将许萌的头发别到耳后,摸了摸她的头,掉下眼泪。宋灵兰不忍地别过脸去,杜采仪的泪水一下涌出。许结痛苦地闭上眼睛不知是说给谁听:“未尝不是解脱。”
任天真走到许结面前,恶狠狠地看着许结,手握紧拳。任新正立刻喝止他:“任天真!”任天真看都没看任新正一样,扬长而去。
日暮西沉,倦鸟归巢,但许萌再也回不去了。
回家路上,任新正开着车,宋灵兰坐副驾驶。宋灵兰长长吁了一口气:“孽缘啊!”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唉,活着是受罪。走了是解脱。”任新正:“包括你吧!”宋灵兰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她的死是我造成的一样!我哪点对她不好了?”任新正:“他人即地狱。”宋灵兰:“你就是你儿子眼里的‘他人’。你站在道德层面指责我的样子,也是‘他人’。”任新正:“我?”宋灵兰:“你和许结、杜采仪有什么区别?天真做的任何事情你都反对,不满意。你为人师表,你道德高尚!为学生为病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你为什么跟儿子两个一碰就杠呢?你要是拿出对头头的十分之一好给天真,你俩也不至于每顿饭都不欢而散!”任新正:“我是恨铁不成钢。”宋灵兰:“可铁就是铁,它就不是钢。你儿子为了你的事业,甘愿冒生命的危险去采参,你转眼就忘记了。旁人为你做一点事情你都感激涕零,你总是在看他的不好!”任新正:“因为我希望他更好,对他有期盼才会有要求。”宋灵兰:“萌萌就是这样死掉的。”任新正:“我儿子不会是萌萌。”宋灵兰:“对!他没有变成萌萌,天真是个好孩子!”
小凉亭里,任天真已经不知道一个人喝了多久,桌面上全是空酒瓶,他还在惯性一样地把酒灌进嘴里。孙头头找来的时候任天真埋头趴在小凉亭桌面上。孙头头:“天真?天真?我们回去吧!”任天真毫无反应,孙头头把任天真的脑袋挖了出来:“天真!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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