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中条件若是不济,顺势就留人在店中打杂,做个专卖布匹的小工也不错。
“你说得一点不错,贵不在手艺,今年的棉花价高,但入冬后又不可或缺,连带着棉衣比从前贵了三成。”
芙蓉心竖起三根手指头比划,耐心解释道,“去年江北的棉田秋汛时淹了好多,因此开年后一日比一日贵——哎,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落脚?想不想找个营生,给自己挣口饭钱呢?”
孟飞鸾还没来得及琢磨江北棉田被淹的事,又被这老板娘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有跟家里人学上一点裁缝手艺?”芙蓉心瞧她终于愣了一下,巧笑一阵,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讲,我这里缺一个迎客的,我看你长得喜庆,很中我的心意。若留下来做工,我这身衣裳送给你又有何妨?”
比孟飞鸾更惊讶的是方才数落过她的小学徒。
老板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怎么一会儿冷言冷语,横眉竖目的,一会儿又喜欢得紧,还要找人来店内做工?
“多谢您好意,只可惜小女不在此处久留。不过是过年这几日在此投亲,往后便回西南去了。”孟飞鸾赶紧冲着芙蓉心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铜板来付了账。
“多谢姐姐,姐姐生得好看,简直是店内衣裳的活招牌,定然长长久久地生意兴隆!”
孟飞鸾在老板娘“下回再来”的呼唤声中脚底抹油,扯了扯自己略带稚气的腮帮子。
难不成四喜这张福娃似圆乎乎脸才让她这般受人待见?不然她前世怎么这么招人恨,走到哪旁人都侧目冷眼不敢抬头的?
想了一会,她摸摸自己日渐消瘦的钱囊,意识到这样下去,要不了半月,她爹留下的那笔钱就要见底。
查奸细之事固然要紧,但找个营生把口粮钱整上也重要得很。
其实这两日在马市的见闻,倒是真为孟飞鸾点上了一盏挣钱的明灯。
她在军中接触最多的便是马匹。
从驯马喂马到识人荐马,她自认要比寻常小商小贩更在行。此外,马舍中虽是些脏臭累的活,但出入马舍的都是京中贵胄的家仆和军中士兵,倘若有心,倒是不缺与旧友取得联系的机会。
孟飞鸾向来是个行动派。
想通这些,她草草吃了一碗阳春面,便前往长安内城的马场,看能否在官家的地界求到驯马喂马的一官半职。
*
桃匣阁,外城最出名的胭脂铺子就开在成衣铺子的对街。
从前桃匣阁只卖胭脂水粉,内城里边的贵妇小姐最爱用什么,这里便也进什么货、模仿什么色。近几日许是攒够了本钱,拓宽货源,因此也做了金器首饰的生意。
不少在内城卖出天价的东西,在它这能买到粗制些的,供一些不舍得大价格又想追求款式的妇人姑娘尝鲜。
“太太,你看这烧蓝点睛金雀笄,长翅入祥云,漂亮得紧,寓意吉利,跟您衬得很。”门内小厮巧舌如簧,哄得贵妇手绢掩面笑了几声。
贵妇一身雪青底子五彩刺绣墨绿镶领的褂子,一看就是京中贵府家的姨娘,但瞧着面生,想来是个不怎爱出门的。
她身边跟着一身长如松的俊俏公子哥,穿没半点刺绣的素色简衫也叫人觉得清丽不俗。
“清哥儿,你看些什么呢?这些年没见,娘险些就认不出你了。想问问你遇见了什么新鲜事,受了什么委屈,总也不说话,看来真是生疏了。”贵妇人转头想同阔别多年的儿子说几句,却发现他正望着街对面的裁缝铺出神。
贺君清被连着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同身侧妇人讲道:“娘,您忘了,我自小就不爱讲话,说得少,做得多。”
“你这性子,容易吃亏。不过也好,多说多错,话多也会栽跟头呢。”妇人顺着他眼神凝视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通身胡褐色衣衫的影子大步从街面上走过去,说道,“嘿,你瞧那小子穿得真有意思,跟小姑娘似的。”
“小子?”贺君清一时忍俊不禁。
“那小子是你的相识?”绿痕头一次在儿子口中听到这般语气,觉得新鲜,便又跟了一句,“哪有姑娘打扮成这样的,还嫁不嫁人了?”
那火红盖头掀起是一双惶惶的眸子,雪白的纸钱漫天遍野地飞散开去,耳边又响起了年节中的唢呐声。
贺君清闻言笑不出来,默了默才道:“娘,我们一会儿去对面那家铺子里瞧瞧。天快暖起来了,给您和府内的丫鬟添几件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