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宣玑低笑一声,“一个只有蛋白质、没有灵智的‘天灵’,被炼器赋生,用迂回的人工方式代替大自然把我‘生’出来,给我灵智,再在适当的时候,砸毁我剑身,让我回到赤渊二次回锅,你……”
盛灵渊平静地接话:“我是材料之一。”
一句话差点把宣玑捅个对穿,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听见盛灵渊心里冷笑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哪疼往哪戳,为的是回敬宣玑方才那句“我是一次性的”。
陛下说话做事以目的为先,不带自己的情绪,是后天磨练的结果,不代表他天生脾气好。
这会才算是把本性露出来了。
人造天魔,斩妖王,镇四方群魔,镇完之后呢,他自己不就成祸患了么?
这么个大魔头还占着天下至尊的位置,到时候目空一切,谁还能辖制他?
只能从小在他心里埋一颗种子,就像是给幼兽上枷锁,让他由来有所眷恋、心有归处,以后即使能通天彻地,也挣不脱那缠在脚腕上的细枷。
天魔七情淡漠,连甜味都没什么兴趣,更别提苦辣酸,剑灵是牵着他掉进红尘的线,也是他与人世共情的桥。他的识海从小被迫和闹哄哄的小朱雀共享,心就不是封闭的。这样一来,那些为他而死的袍泽、抱憾终身的兄弟、割舍不开的师与友、惨淡收场的桃花源,还有他与剑灵并肩挣出的人间清平……就全能顺流而上,一条一条走他的心,缠住他的咽喉。
等剑毁,他脚下一空,就会被这些东西活活吊死,自己走向他命中注定的终点。
赤渊与朱雀相伴而生。
天魔与剑灵互为缘劫。
妖族公主憎恨妖王的背叛,以生命为代价,做大阴沉祭,当然不是为了在战争中成全人族。
她要的是重续朱雀血脉。
这样一来,可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至于傻乎乎的朱雀天灵能不能接受,孤身一人怎么活,没事,给他一块涅槃石——真正的涅槃石,不是笨蛋剑灵瞎折腾出来的残次品——不死鸟的秘术,一剂见效,跟“转世投胎”的效果一样,前尘尽成过往。
可惜,谁也没想到盛灵渊跳下赤渊,身上居然还带着残剑,漏了这么个细枝末节的一环,功亏一篑。
宣玑一口气息绵长,吸掉了大半根烟,回手把烟头弹进一尘不染的烟灰缸里,划出一道火光,然后他笑出了声:“让我再猜猜,平州那山头,你从我记忆里知道了丹离跟我说过的话,立刻就把拼图拼全了,对吧?我看你俩才是真知己,隔着三千年,默契一点都不受影响,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就问你一句话,盛灵渊,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遂那些人的意,你他妈的是没血性吗?”
盛灵渊张了张嘴,嘴上忍住了没呵斥,但宣玑听见他心里的意思——陛下听不惯粗话,想让他慎言。
这些人可有多冷静啊,宣玑文明了三千年,几乎要被他们气得把听过的污言秽语都喷出来。
“我不如丹离。”盛灵渊说,“当年自以为夺了他的权,其实从来就棋差一招,他死我输,至今只剩下一盘出了岔的残局,对手尸骨已寒,鞭尸都没地方挖坟,我还能跟死人去争什么闲气么?”
残局总得有人收场,不然你怎么办?
盛灵渊抬手摘下挂在一边的外套:“我出去转转,你冷静一会……呃……”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就被一团炽烈的火光包围了,那些火光凝成细线,不烧东西,也不伤他皮肉,只是灼灼地捆住了他,猛地往后一拉,他的朱雀血脉感觉到同源的力量,吃里扒外,在他骨肉间作起妖来,盛灵渊腿一软,跌在一片朱红色的羽毛间。
识海中的共感那一头传来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欲望。
宣玑的翅膀裹着他,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抵在卧室的落地窗上,柔软的纯棉衣料从领口一直撕到了下摆。
盛灵渊愣了愣,抬手搂住他的后背,温柔地抚摸过滚烫的羽翼:“好了好了,灵渊哥哥不好,让你……”
他话音陡然一顿,被宣玑脑子里的山呼海啸涌来的画面闪得忘了词。
“丰富多彩,少儿不宜?”宣玑扣紧了他的腰,“盛灵渊,你哪只眼看见我还是少儿,你是不是瞎?”
盛灵渊无言以对,只好干巴巴地轻斥一声:“……放肆。”
可是剑灵从小就放肆,盛灵渊对他也没什么脾气,宣玑一口朝他脖子咬来,撕开他上衣的时候,他也只是躲了一下,并没有推拒。
“他想……”盛灵渊浑身肌肉先是不适地绷紧了,随后又任凭那些火焰色的细线千丝万缕的把他捆紧,没挣扎,“罢了。”
宣玑额头的族徽像是要滴出血来,他忽然睁眼,眼神却是清明的。
下一刻,盛灵渊一震——那捆在他身上的“线”突然刺穿了他的皮肉和心口!
它们从这一头钻出来,又穿过了宣玑的身体,像是穿针引线,要把两个人密密麻麻地缝在一起,不疼,但他全身的力量好像都被封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就你会色诱吗?”宣玑识海里,所有不可描述的画面在刺眼的白光下消失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图穷匕见。
“陛下,你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宣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听说过有一个禁术,叫‘山盟海誓’吗?”